本报记者 郑丹 路炳阳 长沙 北京报道
“今年冬天来得早，空调、电暖还不能开。停车场都停电了，我们每天早上打着手电筒爬二十几层楼。”长沙一位互联网公司的员工有点抱怨，如今，他们一天内至少上下四回楼梯。她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自12月中旬，整个写字楼的公共场所开始上下午分阶段停电。2020年12月8日，长沙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公布《长沙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启动2020年全市迎峰度冬有序用电的紧急通知》，该通知要求，为保障全市电网平稳运行和电力可靠供应，即12月8日起全市启动有序用电。
“一共是58页（停电信息），每一页当中都有好几百个（停电企业）。”长沙市供电局的工作人员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
2020年12月15日，“长沙拉闸限电”的话题在全网传开，不断有来自长沙的网友吐槽“电脑死机”“爬楼梯”“不能开空调”等现象。随后，湖南省湘潭市、岳阳市、株洲市、常德市政府部门也倡议市民尽量不同时使用高耗能电器，电力用户主动错峰用电，减轻供电压力，共渡用电难关。继而，浙江、江西等省份因为“双控”“减排”拉闸限电的措施也陆续公开，“南方拉闸限电”的原因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
对此，湖南电网长沙供电分公司的工作人员解释：面对持续低温天气，全省的用电负荷量急剧攀升，受燃煤减少、水库水位下降，以及外来电减少等影响，湖南全网存在较大供电缺口，预计这种情况将持续到春节前后。
“这种突然间的限电，其实跟气候有关系，跟煤炭运输也有关系”，厦门大学能源研究所所长林伯强认为，此次长沙拉闸限电，只是一个短暂的现象。“总而言之，好几个因素凑在一块，导致长沙措手不及，等到年底就会好转。”
非首次拉闸限电
12月15日早晨10点左右，图文设计印刷店的孙明正在打印海报，印到一半，机器就不动了，门面的灯也灭了。
孙明打听下来，自己所在的麓谷企业广场内的商户基本都停电了。“去找中介，中介就说超负荷用电，拉闸了。”孙明的小店里有8名员工，房租加员工工资，每天开支几千元，手上还有一些客户的订单没完成。他想买个20千瓦的发电机，却因超功率只得作罢。
就在一个星期前，长沙发改委下文《长沙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启动2020年全市迎峰度冬有序用电的紧急通知》（长发改能源【2020】300号），规定市、区启动错时有序用电，有序用电时间段为每日10:30～12:00、16:30～20:30，优先保障居民生活、关键公共设施（学校、医院）和重点企业用电，适当压限行政单位和景观、路灯用电，周末关闭党政机关办公室动力供电。而企业用电要错峰避峰生产，不得以生产、经济效益等原因拒绝执行有序用电。
孙明记得，停电两天后，电来了，同时还有一份麓谷企业广场客服中心于12月14日拟定的《麓谷企业广场分区错时用电》。
该通知称：“根据高新区经发局通知：麓谷企业广场限定用电负荷4000KVA，而全园全部企业用电所需负荷为15000KVA，为尽量避免全园区停电，服务中心拟定于2020年12月15日开始执行分区错时用电，停电时间为早上8:00到晚上21:00。”
“园区采取了分区域断电，A区和B区轮流停电，有电的区域就正常工作但是也不能开空调，只能用电脑，不过我们还是不小心超出额度了。”麓谷企业广场的另一位员工告诉记者。
此后，园区服务中心每天都会发布停电区域的通知，并对外开放能容纳100人的会议室作为临时办公场地。
2020年12月16日长沙麓谷企业广场限电通知 受访者供图
与此同时，距离麓谷企业广场17公里的望城工业园内，也被分区域拉闸限电。
“企业园里起码一两千家商户，不管平时用的功率大小，一律拉闸限电。”做高压管加工生意的刘双告诉记者，目前自己做一天生意关一天门。“附近有一家大企业跳闸，损失了几十万元，因为它那锅炉一停的话重新加热，整个设备都需要重启，还有大量保鲜品，损失太大了。”
刘双在长沙生活了近二十年，在他印象里，上一次像这样大规模的停电，还是在2008年初。
那一年，由于雨雪冰冻灾害和缺煤停机造成大面积电荒，全国电力供需形势变动剧烈，高峰负荷最大电力缺口4000万千瓦，1月和2月，分别有19个和15个省份出现拉闸限电。到夏季用电高峰，电煤供应紧张，电煤库存直线下降，全国17个省份再次拉闸限电。针对迎峰度冬期间湖南电网面临的紧张局面，湖南省经委下达了四种不同等级的限电方案，先后启动了事故限电和有序限电，应对电荒。
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除2008年外，长沙还分别在2001年、2003年、2004年、2011年、2013年、2016年、2018年因电荒实施过不同程度的有序供电。而“长沙电网最大用电负荷创历史新高”的字眼每隔几年就会出现在相关新闻中。减少部分非主干道路照明、城市亮化及广告牌用电负荷；“停一供一”（每片区停电24小时后，再供电24小时）也成为长沙常用的限电措施。
目前，湖南电网最大负荷已达到3150万千瓦，最大日电量6.18亿千瓦时，再一次创湖南省冬季用电新高。
2020年12月19日，国网湖南省电力有限公司宣布：湖南省全面进入保供电“战时状态”。
水电大省
与大多数省份不一样，湖南省以水电为主，自身煤炭产量不高，故对外电依赖性大。而长沙作为湖南的省会城市，用电量更是位居省内第一。
在电源结构方面，2020年7月全国能源信息平台数据显示，湖南省总发电装机容量4700万千瓦，其中火电装机2200多万千瓦，仅占45%左右，水电（大部分调节能力不强）和新能源装机超过一半。
“湖南省是中国唯一一个水电量与火电量比例旗鼓相当，甚至超过火电的省份。”原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著名水利专家聂芳容告诉记者。湖南地处江南，春夏多雨，水能资源丰富，全省5公里以上的河流有5341条，河流总长度达9万公里，水电站较多，水力发电占比大。
据《湖南日报》2019年报道，湖南省内有一万多座水库，位居全国第一。“湖南省水电装机数量至今为止，也是全国第一。它的优点在于通过清洁能源发电，但最大的缺点是受汛期影响，发电不稳定，不易调动和操作。”聂芳容介绍，受汛期影响，湖南省内全年能够使用的水电装机不到三分之一，水电的峰谷落差极大，其稳定性远远不如火电。“有些年，到了六七月份还干旱，干旱比洪水还可怕，我们用电根本不够。”
这种情况下，湖南省也清楚地认识到其面临的挑战。《湖南省能源发展报告2019》显示，湖南面临三大问题：一是湖南省能源供需对外依存度81.6%，保供压力长期存在；二是水电装机占比大，调节能力差，电力负荷峰谷差率大，矛盾突出；三是能源价格持续高位徘徊，省内电力、天然气价格较高，省内煤电标杆上网电价居全国第二。
湖南省能源对外依存度81.6% 图片来源于湖南省能源规划研究中心
“湖南与全国其他省份不一样，这与其资源配置有关系。具体来说，水电占比大，冬季进入枯水期，水电不足的情况下，用电需求又特别高，即使火电也在运行，满负荷可能还有缺口。”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告诉记者，水库水位下降是每年冬季的常态。
“仅仅水电是不能不满足湖南的用电需求的，所以水电与火电的结合非常重要。”聂芳容告诉记者，“湖南以前是农业大省，最近这几年开始大力发展工业，用电量相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用电需求突增
12月17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回应“南方限电”的原因，也提到湖南工业生产快速恢复拉动用电增长，11月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4%，1至11月份同比增长4.3%，比全国平均水平高2个百分点。加之南方遭遇极寒天气，进一步增加用电负荷。12月以来，受强冷空气影响，湖南、江西气温异常偏低。
“目前，我国居民的用电量大概占总体的15%左右，用电量并不大，但负荷却接近50%，就是因为到寒暑期，居民的用电量大。湖南主要以电采暖，一冷一热的时候达用电高峰。”韩晓平亦认为，目前湖南限电，主要是由于工业用电和居民用电需求增长过快。
“今年湖南提前入冬，天气寒冷，湿度大的情况下带走的热量较多，随即空调、电暖等用电负荷骤增。”韩晓平向记者补充，下半年，国内工业用电普遍快速增长。“因为上半年有疫情，很多企业处于停滞状态，到下半年都想把丢掉的时间抢回来。这对于本就配网供电不足，且依靠外部能源供给的长沙来说，进一步推动了电力的紧缺。”
在居民取暖和工业生产均高耗电的情况下，长沙市发改委下发限电通知中强调：优先保障居民生活，关键公共设施（学校、医院等）和重点企业用电，同时对长沙几大工业园区进行有序限电。
针对湖南长沙拉闸限电现象，清华大学建筑节能研究中心主任江亿告诉记者，“当下，整个电力市场已经基本满足需求侧要求，全国限电的事很少出现。这两年，湖南的整个经济形势较好，制造业增长，用电量随之增长较快。”厦门大学能源研究所所长林伯强补充道，临近年底，“节能减排”亦是南方停电一重要因素。“目前，长沙水电较少，煤炭运输也较弱，还有年底节能减排的任务，种种因素叠加在一次，出现局部的紧张。”
此前，在2020年6月中旬，国家电网发布数据：全国有5个省级电网用电量增速超过8%，湖南便是其中之一。
“用电量是经济的晴雨表。”省能源电力发展研究中心负责人李湘旗此前接受《湖南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经济社会发展与用电量在规模、速度、结构、质量等方面均具有高度的正向关联。而湖南省在下半年用电需求大幅超过去年同期水平，湖南工商业已步入快速恢复期。
据长沙海关统计，2020年1至11月，湖南省进出口总值4313.3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9.8%。其中，11月份，湖南省进出口总值516.8亿元，大幅增长38.5%。1至11月，全省出口2902.4亿元，增长4.6%。
记者从此前的湖南省官方公开数据发现，2019年1至12月，长沙进出口总值2002亿元，占全省46.1%，同年长沙的用电量也位居第一。
2020年3月20日湖南省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全省2019年的发电量1505.5亿千瓦时。湖南发改委官网公开的《2019年湖南省能源供需情况》信息显示，随着湖南经济的快速发展，湖南省全社会用电量由2009年的1010亿千瓦时攀升至2019年的1864亿千瓦时，湖南省的用电量远超自身的发电量。
其中，长沙地区年用电量为396亿千瓦时，超过全省全社会用电量的20%，衡阳、岳阳、娄底、郴州用电量分别排全省2～5位，前5位市州用电量之和占全省总用电量比例达54%。
湖南省2019年电力消费情况 图片来源于湖南省能源规划研究中心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11月份我国电力生产明显加快。11月份，发电量6419亿千瓦时，同比增长6.8%，增速比上月加快2.2个百分点；日均发电214.0亿千瓦时，环比增加17.4亿千瓦时。1～11月份，发电量66824亿千瓦时，同比增长2.0%。
“今年受疫情影响，全球的整个生产都不是太通畅，全球唯一相对正常生产的就是中国，所以中国的出口形势非常好。从整个工业用电的角度上讲，我国下半年用电量比较大。加之11月份受冷空气影响，民用需求又开始释放，两者叠加，用电量非常大。易煤研究院院长张飞龙告诉记者，国内用电量突增，进而导致煤炭需求量扩大，煤炭的供应量也逐渐吃紧。
煤炭供应紧张
湖南省能源规划研究中心发布的《湖南省能源发展报告2019》显示，2019年湖南省原煤产量为1375万吨，煤炭产量达5年最低，但消费煤炭却高达1.26亿吨，即湖南省自产煤炭远远不够自身需求。
“两湖一江（湖南、湖北、江苏）用于发电的煤炭主要来自于内蒙古、山西、陕西等产煤大省，其次就是进口煤。”中国煤炭工业协会一名专家告诉记者，上游的煤炭供应紧张是目前南方限电的一大因素。
“最近省里和国家也一直在开大会，要求做好煤炭保供工作。”一位陕西的煤企人士告诉记者，煤炭占我国能源生产和消费的比例长期在60%以上，尤其在电力供应方面，煤炭作为主要发电能源无可替代。“煤价过快上涨和下调都不是一个好事情。如果煤价直线下跌，安全就会出问题；如果涨得太快，大家都去争着出煤，也会出问题，这个价格必须维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
2020年12月12日，国家发改委召开煤炭保供稳价会议。12月16日，国家发改委新闻发言人孟玮在新闻发布会上称：今年冬季，受电力、钢铁、建材行业用煤需求旺盛、气温偏低采暖用煤有所增长影响，煤炭需求较前几年增加较为明显。并对近期煤炭价格出现上涨问题进行回应，强调目前煤炭市场供需总体平衡，今冬明春的煤炭供应是有保障的。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11月份，我国生产原煤3.5亿吨，同比增长1.5%；1～11月份，生产原煤34.8亿吨，同比增长0.4%。且港口煤炭综合交易价格上涨。11月27日，秦皇岛港5500大卡、5000大卡和4500大卡动力煤综合交易价格分别为每吨586元、533元和474元，比10月30日分别上涨11元、10元和10元。
“目前我国的煤炭资源充足，但产能是呈下降趋势的。”上述中国煤炭工业协会专家认为，目前，国内煤矿事故频发、倒查煤炭违规生产、进口煤减少、去产能的大背景，导致我国煤炭产能有所下降，进而煤炭价格上涨，随之影响下游火电厂库存不足。
在煤矿事故方面，中国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桂来宝在12月8日的中国（太原）煤炭交易会上公布：“截至12月5日，全国煤矿发生死亡事故122起，死亡和被困224人。其中较大事故10起，死亡49人。”近两个月内，陕西铜川、山西朔州、重庆永川、湖南耒阳等煤矿频发事故。
“尤其是近一两个月，煤矿事故比较频发，今年抓安全抓得比较紧，相应的地级市应该都会采取比较严的措施，例如重庆所有煤矿全部停产整顿，这部分因素对煤炭产量有一定影响。”上述中国煤炭工业协会的专家告诉记者。
在煤炭产能方面，以内蒙古为例，呈现明显的产能下降趋势。“内蒙古今年的煤炭供应有点紧张，今年年初，这边开始‘倒查20年’（煤炭资源领域腐败倒查20年），好多露天煤矿都不开了，煤炭产量受到了一些影响。”鄂尔多斯煤炭网有限公司一名高层领导告诉记者。鄂尔多斯能源局公开数据显示，1～10月份，鄂尔多斯全市销售煤炭53607万吨，同比减少4404万吨，减幅7.6%。10月份,全市煤炭综合平均价格335元/吨，同比上涨42元/吨，涨幅14.3%。
在煤炭进口方面，中国海关总署统计显示，今年11月份，进口煤炭1167万吨，环比减少206万吨，同比下降43.8%；1～11月份，进口煤炭2.6亿吨，同比下降10.8%。
而作为中国主要煤炭进口国之一的澳大利亚，目前被中国无限期禁止煤炭进口。
“我们的船停在曹妃甸锚地已经有半个多月，因为中国禁止进口澳煤，所以卸不了煤，京唐港和曹妃甸两个港口停滞的船起码有五六十艘。”来往于中澳之间运输焦煤的海员张平告诉记者，自己所在的船上拉了9万多吨焦煤，他听说滞留时间最长的一艘船，从6月1日抛锚至今，都没有卸煤。
大量载有澳洲焦煤的船在河北省曹妃甸锚地上抛锚至今 受访者供图
“澳煤质优价低，到东南沿海一带海运价格也低。疫情期间，进口煤量特别大，直接冲击了国内的煤炭市场，很多煤炭企业和协会向发改委反映要求限制进口煤。”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另一位专家向记者透露，澳洲煤炭限制进口虽对国内煤源供应紧张有一定影响，但并不是主要因素。“综合种种原因，上游的煤源不足，必然导致下游火电厂库存不足。”
“电厂的储备量非常有限，一般储备够一个月左右的煤炭，随着居民取暖和工业用电量突增，煤炭运力一时跟不上，出现这种波动是很正常的，过一两周就会恢复正常。”中国建筑节能协会副会长李德英告诉记者。
铁路煤炭运力受限
近期，国家发改委、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在集中回应中，均提出了对煤炭运力保证的要求。
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新闻发言人孟玮近日表示，今年冬季，煤炭需求较前几年增加较为明显。数据显示，11月30日湖南全省电煤库存同比下降18.5%，后期北方地区供煤紧张、春运运力受限，电煤储运形势不容乐观，对火电企业发电可能造成影响。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也称，煤炭生产和运输企业在满足安全生产和环保的前提下，加快释放先进产能，努力增加生产供应，加大运输流通速度，提高运输周转量，努力提高产地、港口等环节库存水平。
而煤炭运输“主力军”中国国家铁路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铁集团”）也适时发布了今冬明春的煤炭保供计划。从11月起，国铁集团在全路开展冬煤保供60天专项行动，加大冬季煤炭运输组织力度，促进全国煤炭供应稳定。国铁集团发布数据显示，11月以来，国家铁路已发运煤炭1.92亿吨，同比增长3％。
不过，如何在煤运高峰时段“打满”用足铁路运力，仍是运输部门亟待解决的问题。
中国煤炭资源集中在西部地区，煤炭消费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生产基地和消费中心的逆向分布，以及大宗商品市场天然存在的运输屏障塑造了中国煤炭市场的基本格局。而限制煤炭运力发挥主要受线路和车辆两方面影响，简言之就是要有足够的铁路线和货车来运输煤炭。
2019年湖南省煤炭空间流向图 图片来源于湖南省能源规划研究中心
全长1837公里的中国最长重载煤运专线——浩吉铁路于2019年10月全线通车。浩吉铁路北起内蒙古自治区浩勒报吉，终点到达江西省吉安市。浩吉铁路衔接的正是中国煤炭主产区三西（蒙西、山西、陕西）地区和用电大省湖南所在的华中地区。
浩吉铁路于2019年9月28日开通运营。在线路开通前夕，国铁集团为浩吉铁路提出“2020年完成运量6000万吨”的目标。不过在随后的2019年的全国煤炭交易会上，因浩吉铁路系统建设滞后，时任国铁集团货运部主任应慧刚主动降低了目标，表示：“2020年浩吉铁路力争增运2500万吨以上。”也就是说，国铁集团给浩吉铁路定下的2020年运量目标约为2800万吨。
2020年6月，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局发布《关于做好2020年能源安全保障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力争浩吉铁路2020年煤炭运输增加3000万吨以上”。也就是说，国家发改委给浩吉铁路2020年定下的煤炭总运量目标在3400万吨左右。
2020年时近年底，上述浩吉铁路运量目标若要达成难度极大。据国铁集团消息，截至11月30日，浩吉铁路今年发送货物1805.7万吨。在只剩一个月的情况下，浩吉铁路距离今年目标运量差了整整1000万吨。国铁集团货运部主任庄河在12月8日举行的2021年度全国煤炭交易会上也透露，预计浩吉铁路2020年完成运量2500万吨，同比仅增加了2100万吨。很明显，无论按国家发改委还是国铁集团的目标，浩吉铁路当前运输增量与运量都不及预期。
为何浩吉铁路在大幅降低运量目标后仍然无法完成任务？西安铁路局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浩吉铁路集疏运系统建设滞后是主要原因。目前为浩吉铁路配套的铁路专用线、储配基地和物流园等基础设施完工率不足五成，这严重制约了浩吉铁路运能释放，导致三西地区煤炭运不出，华中地区发电企业“吃不饱”。
除了线路因素，机车车辆运用紧张也是导致煤炭运力受限原因之一。
2018年，国铁集团前身中国铁路总公司（以下简称“中铁总”）在大宗货物公路汽车运输转向铁路运输（公转铁）政策指引下，发布了《2018～2020年货运增量行动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方案》为未来三年铁路大宗物资运输增量提出了目标。
为确保目标实现，中铁总制定了详细的时间表、路线图和配套措施。其中，提升运输能力，扩大万吨重载列车开行范围是实现该计划的必备条件。为此，中铁总称，将新购置一批大功率机车和货车，满足货运增量运输需要。《方案》显示，未来三年，中铁总计划新购置货车21.6万辆、机车3756台。其中2018～2020年购置货车和机车分别为4万辆、188台；7.8万辆、1564台；9.8万辆、2004台，这些机车车辆采购金额超过1500亿元。
三年过去了，这些目标完成情况如何？据《中国经营报》记者统计，2018～2020年三年间，国铁集团及其前身中铁总分别采购机车709台、419台和380台，除2018年完成采购目标任务，后两年均未完成，三年共采购机车1508台，仅为目标采购量4成；采购货车11万辆左右，为目标采购量5成。
国家铁路局发布的年度《铁道统计公报》也显示，2014年，全国铁路机车拥有量即达到2.11万台，货车拥有量为71.01万辆。5年后的2019年，全国铁路机车拥有量仅增加了900台，为 2.2 万台，增长4.27%，货车拥有量为 87.8 万辆。而同期，中国普速铁路里程从2014年的9.6万公里增长至10.4万公里，增长8.33%。
机车车辆保有量增长不及预期，导致全国铁路煤炭运输增幅呈逐渐下降态势。2017～2019年全国铁路发运煤炭分别为21.55亿吨、23.8亿吨和24.60亿吨 ，分别增长13.3%、10.3%和3.36%；具体到11月，近三年的煤运增量趋缓形势更加突出，国铁集团数据显示，2018～2020年各年11月国家铁路煤炭增幅分别为15.4％、3.2％和3％。就2020年铁路煤炭运量预测，国铁集团货运部主任庄河在12月8日举行的2021年度全国煤炭交易会上也透露，2021年国家铁路煤炭运量与2019年基本持平。
国铁集团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介绍，在装备领域，增加运力有两个实现途径，一是提高机车车辆保有量，二是提高现有车辆周转效率。“十三五”前期，国铁集团大力实施机车车辆修程修制改革，对车辆周转效率提出了更高要求，在机车保有量没有大幅增加的情况下，通过加强卸车组织、加大排空力度、组织车流合理迂回、压缩运煤车停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空车运用紧张状况，提高了输送效率，目前继续提高车辆周转率空间已不大，增加机车车辆保有量成为当务之急。
就装备购置，庄河也透露，国铁集团2020年将投入5万辆货车、400余台货运机车及20余吨敞顶厢，并加快浩吉、瓦日线等集疏运配套项目建设和持续加大大功率汽车和重载货车的投入。
不过上述国铁集团人士也同时对记者表示，铁路煤炭运量增幅逐渐放缓，除了与机车车辆保有量瓶颈有关，也与煤炭下游需求变化正相关。他表示，当前铁路货运量整体是上涨的，仅有煤炭运量维持平稳，这与新冠疫情背景下，尤其是上半年下水煤市场需求低迷有直接关系。国铁集团数据显示，2020年2～5月，疫情之下的下水煤市场需求低迷，全国铁路煤炭日均装车6.1万车，同比下降10%左右。
为保证华中地区煤炭供应，国铁集团近期多次通过不同途径强调，坚持服务民生，多措并举全力抢运电煤。
地处华中腹地的中国铁路武汉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武汉铁路局”）在官微称，武汉铁路局将继续组织开行电煤专列，抢运电煤，满足持续攀升的用煤需求，并精准盯控管内电厂库存量、日耗煤量、可耗天数以及卸车进度等情况，做好库存日报告并纳入每日交班重要事项，确保不因铁路原因影响用煤企业正常生产，确保电煤不断供。
国铁集团人士也表示，铁路部门正加大山西、陕西、内蒙古等煤炭主产区煤炭外运力度。以保发电供热用煤、东北地区用煤、环渤海港口煤炭港存为重点，主动对接地方政府和重点企业，多方驰援保障冬季煤炭运输需求，保障国民经济平稳运行和人民群众安全温暖过冬。
（编辑：孟庆伟 校对：张国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