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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梦境边缘的旋律牛腿琴演奏(两张电子乐专辑、一部纪录片、一本书)

灌注了两位音乐人对侗歌的探索与想象,不想做成民族音乐、世界音乐或田野录音,而愿在现代语境中与侗歌自由对话:《Dong1》和《Dong2》同年春节与韩涵和33一起出现在小黄村的还有专注于民族音乐保护、传承的,他们用镜头记录的2016年小黄村春节后来被拍成纪录片《回家——小黄村侗族春节礼俗志》,两张唱片、一部纪录片和一本书的源头侗族大歌早...

“特定的文化越多地被局外人解释,就越容易传承。”抱着这种心态,音乐人韩涵和33EMYBW在2016年春节去了贵州从江县高增乡小黄村,录了大量侗歌素材。其间33的肠胃被当地的特别食物牛瘪(来自牛胃中前一晚未消化的草料)暴击。回来后二人迁延许久,分别在2018和2019年发表《Dong 1》和《Dong 2》两张电子音乐专辑。一张气息绵长,一张律动雀跃,灌注了两位音乐人对侗歌的探索与想象。

尽管由相似的音乐素材生发出全然不同的音乐,他们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不想做成民族音乐、世界音乐或田野录音,而愿在现代语境中与侗歌自由对话。

《Dong 1》和《Dong 2》

同年春节与韩涵和33一起出现在小黄村的还有专注于民族音乐保护、传承的“行走的耳朵”两位成员程俏俏和徐斯鞾,以及摄影师庄严。他们用镜头记录的2016年小黄村春节后来被拍成纪录片《回家——小黄村侗族春节礼俗志》,将收录在上海音乐出版社《声音中国》系列二中。影片目前正在过审。

从这个春节诞生的还有一本小书《dòng》,每位参与者都在书里留下记录和思考性的文字。小黄村和侗歌在音乐和影像的“转译”后沉淀为文字,编辑之一赵梦莎的想法是:“用身体与纸张接触的方式让未能亲临现场的人与它接近。”

两张唱片、一部纪录片和一本书的源头侗族大歌早已不再神秘。侗族大歌大约诞生于2500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传唱于侗族南部方言区第二土语区的黎平、从江、榕江和三江四县,多以二声部为主,正式展演形式是在特定民俗中由男女歌班在鼓楼对唱。

它刚为外界所知,便一举打破中国音乐无复调的定论。整个东亚地区都罕见这种多声部、和声复杂的合唱形式。1980年代侗歌首登西方舞台,也有越来越多的国内音乐人对它产生兴趣。

早期把歌队请进录音棚已被证明是蹩脚的行为。抽离语境的生硬是其一,多声部、无指挥、无伴奏、自然合声的侗歌在录音棚中不得不适应现代器乐和录音设备,因此而生的扭曲不适剥夺了它的美感。

后来出现很多侗歌的田野录音,也开始有音乐人尝试把它带入现代音乐的语境。吴虹飞与幸福大街乐队和一支侗歌歌队的巡演曾走遍全国。

鸭打鹅的成员韩涵和33走的也是这个方向。有意思的是,虽然他们都不想把做一张“侗族大歌唱片”,但程俏俏认为,“成品听起来就是侗族大歌”。

韩涵的《Dong 1》是一张在理性的学习中完成的作品。素材到手后半年他都没有动手。反复听,学习声音理论,不断推翻自己。他想最大限度地贴近在小黄村时的感受。

唱片完成时他的满意度只有75%,剩下的部分不可言说。

制作时他为自己订了两个主要原则:一,不去调素材的原始音高。为此他专门做了一个程序去调节其它乐器的音高;二,侗人唱歌无固定音准,没有十二平均律。所有声音时刻流动,又时刻寻求统一,晃动中呈现迷人的迷幻状态。这是最不应被消解的部分。

另外还有一些准则,比如严格控制使用采样音色的数量,尽量从最简单的声音合成想要的声音组件,尽量少用常规的编曲方式去创造素材里没有的情绪流动,等等。

很难形容这张专辑。韩涵制造的无意识电波与侗歌的颤动频率相谐,时能激发袅袅侗歌暗藏的汹涌之力。

33的《Dong 2》迟至2019年春节才完成。小黄村归来后,她发表了《Medusa》和《Golem》两张专辑,概念先行,畅快锐意。再着手处理小黄村的侗歌素材时,她意识到这次自己想听凭直觉行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侗歌素材和33的侗歌记忆之间是有断层的。她很难将冷冰的音频与鼓楼的共鸣、小黄村的山水和米酒牛瘪剥离开。当时当地体验到的真实几难重现。

33随后把观察对象转为自己,试着把她偏爱的重低音与律动的音乐带进小黄村的回忆。以节奏感为这场声音仪式的锚,侗歌翩飞,33赋予它们自由的形体。

与音乐人的内向探索不同,《回家—小黄村侗族春节礼俗志》里几乎看不见纪录片拍摄者的影子。程俏俏把自己称作“调查者”而不是导演,他们想借春节一窥现代侗人的生活和社群形态。

“行走的耳朵”背后的行耳文化在过去六年的民族音乐保护与传承中先后对蒙古族、维吾尔族、藏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彝族、怒族、侗族、苗族传统音乐及粤闽地区汉族传统仪式音乐做了田野调查。

程俏俏和徐斯鞾是有经验的田野工作者,但2014年的一次小黄村走寨中,他们仍猝不及防地被一碗牛血拌生牛肉呛得两眼发直,之后吃了一个月的素压惊。

寻找拍摄角度时,他们商定要放下对“传统与传承”的执念,回到对小黄村人本身的关注。纪录片主角凤云是一位年轻女士,先后有过三个歌班——童年时一个,婚后一个,打工的地方又组了一个。

程俏俏第一次听说侗族大歌是大二时,民族音乐学家杨晓告诉她侗歌及其背后的社群形态,点燃她的浪漫想象,“多有诗意、多浪漫的社会结构啊,一个女性一生都能得到歌班伙伴的支持。”

真到了侗人的土地,想象因为更深入的了解变为耐心而冷静的观察。侗族有一个传统:腊月二十六,约定终身的男女要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双方所有亲戚都要帮忙。小黄村的村民无论是否在外打工,此时都齐齐归家,以这一天为起点开始一整套过年礼仪。

每一个环节都有歌。侗族大歌是侗人的婚恋制度、社会结构、文化传承与集体交往的基石。以歌传情、以歌叙事、以歌结盟、以歌会友,歌和话语一样不可或缺。

为了拍到尽可能多的侗人唱歌场面,拍摄团队常常付出数小时的等待。侗人不爱把时间固定在钟表的十二等分中。有时落空,有时像平地起惊雷,漫长的等待后歌声突然遍地爆发。

歌即礼。侗人豁达,不在乎婚礼环节是否出错,大菜有几荤几素,但规定了家家户户送给新人的猪肉重量。新人的回礼亦有一份约定俗成的礼单。“就像唱给你的歌,你就一定要回”,侗人的社群结构由礼维系。

2017年徐斯鞾又回到小黄村,发现这里正以年为单位发生变化。拍摄这部纪录片前,行耳已经拍了四年侗族大歌的纪录片,与当地社群熟悉,也交了不少朋友。

但这一次,缠着他要玩手机、要买烧烤吃的孩子少多了。小黄村冷清了,过年回来的人变少了,在家的也喜欢单独活动。去鼓楼里唱歌的人越来越少了。村子里新开的KTV倒是非常热闹,年轻人一浪一浪地涌入,在迪斯科球和激光中尽兴。

徐斯鞾怅然若失。小黄村在他脑中像一帧一帧的画面快速掠过,稻田、蕨类、银色的姑娘、牛腿琴、琵琶、鼓楼的火塘和柴烟、妇女在公路上拉得很长很长的纺线……包了浆的鼓楼上还画着行歌坐月的侗族人,烟花已变成镭射激光和每个人手机里闪烁的小黄村微信群们。

程俏俏比徐斯鞾的惆怅少一点。平日里的小黄村虽然只留老人和孩子,但打工者都不愿走远,斗牛节等重要节日能归则归。鼓楼里的歌者少了,大家在微信群里唱。新年歌班轮流献演,祖宗的老规矩不变,第一支登台的一定是最年轻的歌班。

她相信侗族大歌不会变成需要拯救和保护的文化遗产,只要侗族人的社群还存在。33亦豁达,“在尊重的基础上承认流动性,侗歌才能找到在现代社会中的位置。”

由戳客戳客发起的“DONG(侗)项目”于2019年4月在上海安福路in the park开幕。从唱片到展览和出版物,项目借音乐、设计、摄影、出版物等不同媒介,从了解侗族大歌以及由大歌串联起来的侗寨生活及社会形态开始,探索当代视角下少数民族呈现的多样方式。

从现在到5月12日,DONG项目展览将在安福路322号的klee klee持续对公众免费开放。

4月29日的开幕活动中放映了纪录片《回家——小黄村侗族春节礼俗志》片段。项目参与者程俏俏、GOOOOOSE、33EMYBW、赵梦莎作为嘉宾,与主持人资深媒体人/乐评人健崔展开了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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