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如何前往天穹,共工怒触不周山是神话还是历史?
首先可以确定,“共工怒触不周山”,不管是神话还是历史,都与“诺亚方舟”没半毛钱关系。
“诺亚方舟”,出于《圣经》的《创世纪》篇。再往前捯,本于公元前5世纪的犹太教《摩西五经》,其由《祭司典》和《雅威典》两种材料合并而成,最早可追寻至约公元前920年前后。
简而言之,“诺亚方舟”是最早生活于西亚的犹太民族神话传说。这就如同为何不论《旧约》还是《新约》,里面的耶和华,总是在那一带活动的道理一样——所有“神”,都是特定原始族群和部落的“偶像”——神话传说,一定有其特定的地域性和民族性,“诺亚方舟”不管是否真实存在过,也只限于那一小块儿地方,不具有普遍性。
“共工”,则是产生于东亚,喜马拉雅等山脉以东这一广袤土地上的神话传说。
这就是说,“共工”是中国神话。但其中,也有历史的影子。
“共工”,是个蛮复杂的“存在”。
曾经,他是“天神”。
《淮南子.天文》曰:“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
后来,他又是人间枭雄。
《国语.周语》、《墨子》、《山海经》、《史记》司马贞补《三皇本纪》等诸多史籍对其有不同说法。
从《尚书.尧典》分出又被归回的《舜典》里,“共工”和欢兜、三苗、鯀并列为“四凶”,被帝尧流放幽州。
“共工”当过“大官”,既在帝尧手下任“水官”,后来又在帝舜账下当“工官”。《尧典》《舜典》里有记载。
上个世纪20年代左右,童书业和顾颉刚两位先生做过考证,认为“共工”就是“鯀”,“鯀”为“共工”的“连读”,不过是在上古流传过程中“音变”及传说分化才分成了两个。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共工”担任过的官职,也恰与“鯀”重合。
考古证明,公元前4000年前后,北半球各地,确曾发生过超大洪水。夏正凯、杨晓燕等学者的《我国北方4kaB.F前后异常洪水时间的初步研究》等,揭示了那一时期黄河、淮河、海河等流域普遍出现了异常洪水事件。
上古先民,对这些超大洪水的灾难性记忆,肯定会通过神话和传说的形式流传下来,那个时候没有其他的记忆形式。
在灾难性记忆中,先民谴责“不作为”“乱作为”或“无能”的“干部”是必然的,于是有了“共工”或“鯀”;更重要的,先民更不会忘记“舍己为公”、勇于牺牲的“领头人”,所以治水英雄“大禹”被世代传颂,也十分正常了。
从这个角度说,“共工”或“鯀”,还有“大禹”,尽管以神话或传说的形式流传,但其中毕竟有历史的影子。
说到这里,话还没有完。
“共工怒触不周山”,后世一是说成为造成发大洪水的原因;二是造成了“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第二个“后果”,才更为“严重”。
必须要说到《天问》。其关于“共工”的记载,要比《国语》《山海经》《淮南子》等等古籍都早。
后世,大多将《天问》归于屈原的《楚辞》,排在《离骚》和《九歌》之后,是第三篇。
顾颉刚先生约百年前即指出,《天问》极有可能并非屈原的作品。
他举例说,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们,对《周易》中王亥“亡牛于易”“亡羊于易”已经读不懂、说不清,证明《周易》成书要远早于春秋。同样,《天问》中的天神神话和先祖神话,几乎完全早于屈原生活的战国中后期,而他如果真的是作者,又没有像《楚辞》中其他篇章那样,讲述楚国前世和楚人先祖的故事,所以,屈原很可能只是搜集者并整理过《天问》。
《天问》成篇,最晚也在春秋末年。其中主要以一百八十个提问,记录了夏商周的故事。更重要的,还记载了的上古先民的“宇宙观”。
其问:“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这是问,天宇分为九重,有谁能去度量?工程这么浩大,最初哪个建造?牵动天体旋转的绳索,系在天轴何处?天轴的两端,又固定于哪里?支撑天穹的八根巨柱,竖在何方?东南方的地面为何塌陷?
“圜”,同“圆”,这就是古人认为的“天圆”。
“八柱”,现在仍有“四梁八柱”一说,古人认为,天之所以不会“掉下来”,全赖这把根柱子支撑。
当然,“不周山”就是“八柱”之一。
《山海经.西山经》云:“又西北三百七十里,曰不周之山”。
这是说,“不周山”,在昆仑东区,“西次三山”之首的崇吾之山西北。
名为“不周山”,是说这座山之山体不周全、有缺口,“不周风”即西北风从山的缺口吹出。
《山海经》之《大荒北经》《海外北经》中,都有不少关于“共工”的记述。《淮南子》之《天文》《原道》《本经》中说到“共工”,基本源于《山海经》。
但是,《天问》的记述,可能要早于战国中期成书的《山海经》。在《天问》里,“共工”叫作“康回”。
其云:“康回冯怒,墬(地)何故以东南倾?”
这是问,共工怒气冲天,为什么会使大地向东南倾斜?
王逸《楚辞章句》:“康回,共工名也。”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实际上,体现的中国上古先民最早的“天圆地方”之“盖天说”宇宙观。
《晋书.天文志》曰:“蔡邕所谓《周髀》者,即盖天之说也。……其言天似盖笠,地法覆盘。”
中国先民至少在距今8000年前,已经在观测天象。
在北半球黄河流域一带向天空,特别是夜空望去,最直观的感知,就是地如方盘,天如“盖笠”。距今5500年前出土的壬氏盘,反映出当时古人对大地四边正方的理念。
但是,这种早期“天员(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的认知,具有明显的缺陷,就是“圆”不可能将“方”完全笼罩。
《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云:“曾子曰: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手,上首之谓圆,下首之谓方。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掩)也。”
所以,后来的“盖天说”,又有了改进。
《晋书.天文志》载:“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日月右行,随天左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天牵之以西没。譬之于蚁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蚁右去,磨疾而蚁迟,故不得不随磨以左廻焉。天形南高而北下,日出高,故见;日如下,顾不见。天之居如倚盖,故极在人北,是其证也。极在天之中,而今在人北,所以之天形如倚盖也,日朝出阳中,暮入阴中,阴气暗冥,故没不见也。”
此时的“盖天说”,有两点重要认知——
第一,天圆地方,地也是中央隆起的,这是古人昆仑概念得以产生的依据。
第二,天圆地方,呈天西北低、地东南低的倾斜状态。
这样,才能更好解释“天圆”如何把“地方”盖严实,也才能解释日月星辰的运行。
那这种“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怎么形成的?
总要找个理由,古人认为,就怪“共工”,他与颛顼争做天帝,结果“怒而触不周山”,于是就成了这个局面。
福兮祸兮,或许“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反正“共工”就流传下来了。
直到西汉,落下闳提出“浑天说”,古人才有了新的宇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