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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歌词表达什么意思(歌词写作中有很多规律和技巧性的东西)

未写歌词之前,对于歌词写作是很看不上眼的。是王原平老师把我领进歌词之门的,顺便问我有没有兴趣为其中一个节目写一首歌词。也不知歌词的天高地厚,这就是后来的《山里的女人喊太阳》,没想到经王原平老师之手点石成金,恰恰是王原平老师的曲作得好,我是光头跟着月亮走——沾光了。我开始重视歌词并练习写作歌词了“因为歌词写作中有这么多规律和技巧性的东西...

九、从看不起到写不起

实话实说,未写歌词之前,我主要写小说散文,对于歌词写作是很看不上眼的。认为那不过是,雕虫小技,壮夫可以不为也。是王原平老师把我领进歌词之门的,称之为引路人也不为过。当年,恩施州歌舞团邀请我为他们的一台歌舞节目写串台词,顺便问我有没有兴趣为其中一个节目写一首歌词。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歌词的天高地厚,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这就是后来的《山里的女人喊太阳》,也是我的第一首歌词。没想到经王原平老师之手点石成金,这首歌一下子火了,三次参加央视青歌赛两次获民族唱法银奖,并被收入金铁霖先生主编的大学教材。

凭心而论,尽管这首词有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但也不是什么顶尖之作,恰恰是王原平老师的曲作得好,为它插上了音乐的翅膀,让它得以乘风飞翔。我是光头跟着月亮走——沾光了。不仅是曲,在作词上,王老师也给予指导,使我受益匪浅。这首词原来的引子部分和结尾部分都是同样的四句话:“山里的女人火辣辣,上山下河好潇洒。扯起那个喉咙喊太阳,喊出了土家人的心里话。”王老师亲自操刀,把引子部分的最后一句话修改为“喊醒了满山的杜鹃花”,这一改,春意诗意全出来了。他把“喊出了土家人的心里话”放在结尾部分,篇末点题,压住尾了。从此,我把王原平老师当作良师益友,有了困惑就请教他。

从“喊太阳”开始,我开始重视歌词并练习写作歌词了。因为歌词写作中有这么多规律和技巧性的东西,要写出一首好歌词并非易事。后来写多了,感觉越写越难,不敢轻易出手。每次有任务,我都是通夜通夜睡不着,为一个词、一句话、一个韵,在床上翻烧饼,有一种“写不起”的感觉。为什么有这种变化?还是老话说得好: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十、口语也有正能量

宜昌市民中,流行两句口头语:青滩的姐儿叶滩的妹,宜昌的小嫂子最有味。后面一句话,带有一些轻佻的语气,带有男人们的某种不洁的意念,重点强调的是“小嫂子”。民间说起这句话,男人们都心照不宣地偷笑。我写《青滩的姐儿叶滩的妹》,考虑到歌曲传达正能量的问题,就改写了这句话,并把它延伸到朴素的审美层面。“请听新翻杨柳枝”,歌词如下:“青滩的姐儿叶滩的妹,三峡的姑娘最有味。不打粉来不描眉,岩缝缝的花朵自然美。”这样就避免了那些市井之徒的庸俗之见,成全了一首新词。它由重庆作曲家向菊瑛作曲、李琼演唱后,获得全国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岩缝缝的花朵”成了“三峡姑娘”的代名词。

这样的情况,我们在民间采风时随处可见。比如我在远安听到一首民歌:“妹在河边洗衣裳,哥哥把妹摁在石板上。叫声哥哥你慢点来,这可不比在床上。”人们说起来笑翻了天,觉得很风趣。哥哥和妹妹在码头上偷情,这是旧时代的事情,但现在能直接写进歌词里去吗?肯定不行,需要改造翻新,与时俱进,写出新时代的新生活。

又比如,鄂西山区的五句子民歌,每首寥寥五句,但它构思巧妙,想象奇特,具有惊人的非凡的表现力。“正月望郎靠门站,眼泪落了千千万。落在地下拣不起,拣了起来用线穿,留给情哥回来看。”眼泪可以拣起来用线穿成一串珍珠吗?可以像保鲜物品一样留着等心爱的人回来再看吗?这个可人的土家女人无非是想说:我多么爱你啊,多么想念你啊,说着说着,她眼里涌出了泪水,也动了真情。像这样的情歌,尽管个别字句略显陈旧,但总体感情是光明积极的,传达的是一种健康的情欲,所以我把它当作五句子的珍品。

十一、还是要多读些书

知识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社会实践,二是书本知识。古人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意思。在我接触的许多基层作词作曲人中,发觉不爱读书的占大多数。他们以为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就能写出大作品,所谓“一不小心就弄出一部红楼梦来”。这种侥幸心理实在是误人误己。

我们就说《红楼梦》吧,书中有一副极好的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黼焕烟霞。”上海作家潘向黎小时候偷看《红楼梦》,不认识“黼黼”,就读成“堂前什么什么焕烟霞”,后来才知道黼黼二字读音“府服”,是古代官宦贵族礼服上绣的花纹。这样一来对联就好懂了,意思是:座上的人佩戴的珠玉像日月般光彩照人,堂前往来的客人穿的官服如烟霞般绚丽夺目。好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气象!这个细节,我是从潘向黎的文学欣赏集《看诗不分明》中读到的,看一眼就记住了。

有一位书法家送我一幅书法作品,四个字:“麟趾螽斯”。我知道这四个字来自《诗经》,具体什么意思以及他为什么要送我这几个字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回家后赶紧查阅《诗经》,麟趾好理解,字面的意思就是麒麟之趾,象征高贵的珍奇动物。螽斯,说的是蝗虫,或者北方的蝈蝈儿。它们易于繁殖、子孙众多。书法家写给我,是祝我多子孙多福气。如果不翻书,我就是睁眼瞎。

乔羽先生是词坛大家,是学者型作家。有一次,乔羽先生和任卫新先生聊天,谈起“水停以鉴,火静而明”这句话,乔羽先生说翻查很多书,但一时找不到出处了。后来任卫新先生用百度搜索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中帮乔羽先生找到,而在任卫新先生的文中未作解释。带着这个问题,我重温《文心雕龙》。终于在该书第四十二篇末尾才眼睛一亮,一块石头咚地一声落地了。意思是:水波不兴才能用以为镜,火焰纯青才显得分外明朗。我于是想到,乔羽先生在晚年还注意到锤炼语言文字,以求达到“水波不兴,炉火纯青”的境界,这八个字,对我们爱好写词的朋友来说,应该是伴随身边的座右铭。

十二、开辟一条新路

大概是2011年5月,我在《文艺报》上读到晨枫一篇评词的文章,记忆深刻,也作了点笔记,抄录如下:

《永远的姐姐》所歌颂的是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壮烈牺牲的女兵,这无疑属于重大题材的主旋律作品。一般人写,容易落入俗套,歌而颂之,大而化之。但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只用一声“姐姐”的亲切呼唤,就让一向在人们心里习惯中高大过人、不同凡响的英雄走进了亲情的范畴。这种对已故亲人情感化、人性化的娓娓倾诉深情而动人,它大大拉近了歌颂对象同听众之间的距离——此时英雄不再是遥远的,而是亲近的;不再是虚浮空泛的,而是真实可感、似在眼前的。

应当承认,作者从“姐姐”的角度来创作歌曲是蹊径独辟、别出心裁的。这种诗化了的亲切动情的诉说,使得这首歌曲能够摆脱歌颂英雄时容易流于空喊而浮泛的陈旧模式,易于收到以具象取代抽象的艺术效果,也成为这首歌曲取得成功的基石所在。

联想到我们在2020年冬春之际,那么多音乐工作者,包括我自己这样的业余作者在内,写了那么多歌颂武汉抗疫的医护人员的歌曲,怎么写的呢?不是白衣战士千里逆行,就是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口头上说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可是在作品中又完全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没有切身的生命感和血缘联系。有谁喊过一声姐姐、妹妹呢?当然,我不是说非得这样写不可,我指的是要融入亲情。感心动耳皆因情,没有真情实感,读来唱来就味同嚼蜡。

回到《永远的姐姐》,看看高手是怎样写的吧。“我想叫一声姐姐,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年代。可你的年龄只大我一点,却在战火中永恒。/你曾想认真地做一件婚纱,做一回新娘。而你的失约,让整个世界至今还在想。/也许那时,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名字。可人们都记住了,你的脸庞你的秀发飘扬。”就引这么多,你仔细品读就明白了。

面对这首情意绵长、句式自由、酷似散文诗一般的歌词,你读出了它的艺术魅力吗?它提醒我们,在习惯性宏观叙事中,我们要尽可能开辟一条新路,通向诗和远方。

十三、好题目,亮眼睛

经常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一篇文章或一首诗歌,有个好题目,就有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我认为的好题目,好在以下几点:一是新颖醒目,让人一看就记住;二是概括主题,集中体现了作者意图表达的思想或情感;三是耐咀嚼有味道,或者说有意思。有意思不是有意义,指的是经得起推敲,带给人丰富联想。像《在那遥远的地方》《月光下的凤尾竹》《远方的山楂树》《我的江汉大平原》《像艳遇一样忧伤》《永远的姐姐》等等,以及流行歌曲《龙的传人》《心太软》《老鼠爱大米》《常回家看看》等等,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题目,或诗情画意,或直达主题,或吊人胃口,引发读者去寻找答案。

我们现在不太讲究题目,快餐时代,显得很草率、很不负责任。须知题目是一首歌词的灵魂,它包含了歌词全部的信息密码。诗之眼,词之眼,说的就是它。有人一写祖国,就是《歌唱祖国》;一写母亲,就是《亲爱的妈妈》;一写风景,就是《绿水青山好风光》;一写生活,就是《好日子》等等。我曾读过恩施词作家周龙然写扶贫攻坚的歌词,他没有用《打赢这一仗》或者《温暖送到家》之类一般化题目,而是取了个响亮而又有画面感和诗意的歌名《太阳照在屋顶上》,不仅与主题联得紧,而且生动形象。

我跟作曲家刘翔合作过一首写五峰土家的歌曲,开始叫“到了五峰不想走”,我觉得这种叫法太多,很多歌曲都叫“到了XX不想走”,于是根据歌词中的另一句话,取名叫“不想走你就留”。这样六个字,虽然跟前面题目有所区别,但念起来还是不太顺口,而且没有什么特点。讨论时,刘翔说,把衬词“嘞”也用上去就好了。果然,最后定名《不想走嘞你就留》,不仅念起来顺溜了,山歌特点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说刘翔点子好,不愧是一字之师。

还有一次跟方石老师合作写一首春天雨水的歌曲,内容是表达在雨水这个节气中人们春心萌动的恋情。我取名“雨洒江天”,自己还小有得意。可是,方石老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而且文学功底很深厚,要求特别严格。他说这个题目不行,“洒”“江天”都带着几分豪气,不适合歌词想表达的情感,要改。我反复改,什么“潇潇春雨”、“滴滴春雨情”、“雨水与时间相爱”等等,最后取的名字既普通朴素而且又与歌曲内容相贴切,就叫《春雨绵绵》。

说来说去,给歌曲取个好题目,就像给自己的孩子取个好名字一样,要动脑筋,要百里挑一,要合情合理,万万马虎不得。

十四、避免歧义的词语

作词的人,往往只考虑到文字之美,读起来有味道,却忽略了唱起来的效果,甚至是有些容易引起歧义的词语,在读的过程中很难发现,演唱者一开口,问题就露馅了。所以我们要始终牢记,歌词是用来唱的。在使用词语时,自己要大声读出来,自己要学着唱出来。正确读音,避免歧义。实在躲避不了,就换一个词语。

例如,“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其中的“愁怨”与“仇怨”就极易混淆。又如,“美丽某一页”,其中的“某一页”与“某一夜”也会产生误读。“我低头”与“我的头”,“大雁”与“大爷”,“眼泪”与“人类”等等,都是一些发音相近而又意义不同的词语。这当然在于作曲家谱曲时需要提防的地方,还有演唱者,必须依字行腔、依腔唱字。但是,如果作词的人事先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不是少了许多麻烦吗?

在一个歌厅听人唱歌,“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不管你怎么听,他唱出来的都是“美国人脸上都笑开颜”。仅仅是演唱者的关系吗?与作词作曲就毫无干系吗?“夜夜想起妈妈的话”与“爷爷想起妈妈的话”,你能够分辨得像白菜豆腐一样的一清二楚吗?

还是举个身边的例子。有个作者写兴山的香溪河,歌唱昭君的香溪河,我一看他歌词,就忍不住笑起来了。他写到:“香溪河哟女人的河,碧水长流滋润着我。”我说:“你这不是故意挖一个坑,让人往里跳吗?碧水,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何况前面交待了,是一条女人的河,又滋润你,你叫人不往坏处想都不行啊!”他说:“你帮我改改。”我当着他的面作了修改,是这样改的:“香溪河哟美女的河,绿水长流养大了我。”这样改当然不是最佳选择,但至少绕开了那个坑,免得别人误入歧途。

歌曲要听得明白才有意义,所以有些只能看不能听的歌词,特别是在演唱时容易引起歧义的歌词,还是另起炉灶为好。

十五、多向老师学几招

王原平老师是公认的写民族歌曲的大家。他不是鄂西人,但写鄂西三峡一带的歌曲,本地人听起来都觉得熟悉而又亲切,几乎人人会唱、家喻户晓。这得益于他的生活积累,音乐语言的积累。无论鄂东鄂西,写什么地方像什么地方,这才叫真本事。王老师说过,歌曲写作两大类,一类是实用性歌曲写作,一类是专业性研究范畴。民族地区的歌曲,离不开本民族特点,别人要你写和我自己要写,这是两回事。主题性的东西,是有规定性要求的。比如参赛歌曲,就有特殊要求。因此,词作者首先要明确歌曲写作定位,也就是创作意图要心中有数。着眼点不是写什么,而是怎么写。第一,要把歌曲写流畅,这是音乐成败的基础。流畅就是怎样把歌曲写顺,词也好,曲也好,不是像挤牙膏挤出来的,而是从内心流出来的。第二,要把歌曲写好听,建立一个好的审美标准。多分析经典作品,知道哪一类是属于好听的。第三,歌曲写作一定要有特点,要用独特的方法,把你对生活独特的感受表达出来。比如《敲起琴鼓劲逮逮》,就是在秭归山歌的基础上创作出来的。《山路十八弯》,把土家人的豁达进取的性格特点表达出来了。《三峡,我的家乡》,集中展示了峡江人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状态,非常朴实,像说话一样,只用了612三个音。寻找与众不同,才能进入个性的表达与创造。

雷子明老师是我十分尊重的词作家,我在北京日报出版社出版的《歌词三百首》,就是请雷老师作的序。雷老师有个观点,他说一首好歌词都应该有一个好故事,要围绕着人来搞创作。文学即人学,歌词也一样。他说到要把握“五变”:变被动为主动,变复杂为简单,变客观为主观,变宣传为艺术,变痛苦为快乐。一首好词怎样炼成?雷老师认为,立意越高越好,构思越巧越好,结构越新越好。例如有首歌叫《天堂寨》:“你的名字很小,一个寨子是全家。你的名字很大,整个天堂都能容纳。”一小一大的对比,派生出情感与思考,让听众融入其中,产生共情与共鸣。雷老师写的《我哥回》就是一个优美的故事:“有一只鸟儿在峡江上飞,嘶哑的嗓子好伤悲。不知道叫了多少年,一声声喊着‘我哥回’。/有一个魂魄在峡江上飞,朗朗的笑声似惊雷。问天问了多少年,回答的只有‘我哥回’。/我哥回呀我哥回,喊得家乡成秭归。回声留在峡谷中,化作浪花千滴泪。”屈原的姐姐化作子规鸟呼唤诗人回家,屈原的魂魄回应着姐姐的呼唤,峡谷回声,浪花溅泪,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啊!

还有很多老师,各自都有绝招。我的恩施老乡黄念清和贺沛轩,都是词坛高手,身怀绝技,出手不凡。黄念清写黄鹤楼,一连串排比句用得漂亮极了,把天下第一楼的壮丽气势,画尽了江山风流。贺沛轩作词、方石作曲的《把幺妹推过河》:“哥哥我有意把脚跺两跺,船儿两头就簸两簸。一歪就歪那扑拢来,剩下的事情我就不好说。”他把土家人的风趣、乐观、善意的恶作剧写活了,写到家了。我的体会是,多向老师学几招,说不定哪一天,你也会打遍天下无敌手。从老师们的智慧中汲取营养,你就会茁壮成长。

作者简介:

甘茂华,土家族,知名散文家、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散文网特邀作家。历任湖北作协理事,湖北流行音乐艺术委员会理事,宜昌市作协常务副主席,宜昌市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已出版小说、散文等各类文学著作15部,获得湖北文学奖、湖北少数民族文学奖、湖北屈原文艺奖、全国冰心散文奖、文化部群星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等重要奖项。散文集代表作有《鄂西风情录》《三峡人手记》《这方水土》《穿越巴山楚水》等。歌曲代表作有《山里的女人喊太阳》《青滩的姐儿叶滩的妹》《清江画廊土家妹》《敲起琴鼓劲逮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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