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京都周边山峦披上青纱绿装，满眼翠绿，鸭川清澈的水奔流不息，街头熙熙攘攘，迎接延续了1400多年的传统节日葵祭到来。
30多年前，我在京都看平成元年的第一次葵祭。京都是传统风味浓郁的古城，到处有寺院，天天有节日。5月葵祭，7月祗园祭，10月时代祭，是京都的三大民间节日。那时，我从《京都新闻》报纸中获悉，平安时代优雅装束的人和牛车，将在5月15日上午10时30分，从京都御所建礼门走出，在街道巡游，中午到达下鸭神社，下午再往上贺茂神社进发。
葵祭
葵祭是上贺茂神社和下鸭神社的传统祭礼。相传钦明天皇时代，持续天灾，粮食歉收。民众认为农作物不丰收，也许是加茂神降灾于凡间。为了祛灾避难，贵族与平民以葵叶作装饰，让系上铃铛的马奔驰来祭祀加茂神，祈求风调雨顺， 果然有效，当年就五谷丰登。京都岁时节令就渐渐演变成一个固定仪式，每年5月15日，京都人穿着华丽而高雅的服装，装扮成平安王朝的文武百官，配饰葵叶，巡游街头，期盼安泰顺遂。
葵祭队伍
当年，我在京都找了一份送报的工作。送好早报，就到河原町等待看古装巡游。我很好奇，葵祭为什么要佩戴葵叶？原来，日本古老神话中，民众把向日葵系在牛车上，去神殿参拜，感谢日神的恩惠，葵祭由此而来。但是，我发现葵祭巡游队伍中佩戴的绿叶植物，叶片比较小，成树枝丫状，不太像向日葵大片叶子。后来，我弄清楚了，葵祭采用一种叫“双叶细辛”的植物，采集于京都北山。日本古代将军德川家族的家徽上也有“双叶细辛”的图案。
葵祭行进在河原町
葵祭古装巡游，浩浩荡荡，有500多人，36匹马，4头牛，2辆披挂紫藤花的御车，队伍绵延1公里，展现了一幅历史的恢宏画卷。我看到游行队伍中有几顶伞特别引人注目，撑伞人壮实力气大，除了用手把握大伞之外，肩上还要用背带支撑，伞上摆满鲜艳的牡丹等花卉，叫作“风流伞”。
紫藤花御车
风流伞
30多年过去了。今年5月，日本改换年号，令和元年首次举行葵祭，我再度去京都看葵祭，看看仪式有什么变化？我事先得知，京都葵祭行列保存会推选出此次葵祭的女主人公“斋王代”，由香木老店熏玉堂千金负野李花担任。
自古以来，葵祭的主角斋王，都由未婚皇族女性出任，她们通过占卜被选定后，奔赴伊势神宫和上贺茂神社，作为神社的巫女在任期间不谈婚嫁，身负重任，就是为皇室和民众祈福，斋王地位神圣。最近，在京都三条发掘出斋王遗址。1956年起，京都从民众中甄选才华出众的未婚年轻女性，来代替皇女斋王参加仪式，称作“斋王代”。
斋王代牵行
斋王代选拔，在京都是美丽豪华富裕的大比拼，等于选“京都公主”。斋王代要求很高，除了必须是未婚的年轻女子之外，还要出身京都世袭名家，本身也要品行端正，知书达理，相貌姣好。
看看前几届的斋王代“白富美”是什么来头？
2013年，圣心女子大学三年级20岁学生的长濑摩衣子当选斋王代。长濑摩衣子说：“之前对葵祭有一种神秘感，斋王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无法靠近的感觉。自己能被选中非常惊讶。”她又说：“十二单十分沉重，要坚持缓慢行走还是有一定的压力，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微笑”。她平时喜欢打高尔夫和网球。
2015年，日本天马航空公司空姐白井优佐，当选第一位空姐斋王代。她毕业于日本大学，是京都右京区富豪“白井电子工业”董事长的长女，爱好吹奏单簧管，并煮得一手好菜。
2016年，京都老铺“象彦”漆器店26岁店员西村和香当选斋王代。她的母亲和叔母曾经出任过斋王代。
2018年，日本空调品牌大金员工、23岁的坂下志保当选斋王代。她的父亲是外资投资公司老板，而她的母亲美保年轻时在1988年担任过第33代斋王代。美保女士的娘家，是京都有名土特产本家八之桥西尾。
2019年，现年23岁的负野李花当选斋王代，她是1594年创业的香木老铺“熏玉堂”现任社长负野和夫的次女。我去过位于京都西本愿寺对面这家熏香缭绕的店铺，里面陈列各种香木和熏香，还有香道培训课程。
其实，斋王代的评选标准，大致要求出生于京都的未婚女性，年龄在20多岁；精通京都历史地理，熟知茶道、花道等日本传统文化； 京都有名的寺院、会社、老铺的千金，有的是母女、姑侄女相继当选； 娘家非常有钱，因为斋王代所有花费全都自掏腰包。仪式穿着和服十二单，大约就需要500万至600万日元。再加上化妆打扮的费用，给各个神社的关系者和服务人员的费用加在一起，据说至少花费要1500万日元，大致折合100万人民币，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支付承受。但是，有钱人家跃跃欲试，竞争角逐。因为，斋王代的荣耀至高无上，当选斋王代的美丽公主身价百倍，前程似锦，每个评上斋王代的家族引以为傲。
5月15日上午，我来到京都御所观看葵祭。京都御所，地势开阔，比较适合拍葵祭大全景。葵祭游行队列包括乘尻、检非违使、内藏使、山城使等。乘着骏马的骑手是开路先锋、各式华服的古代官吏缓缓跟进，队伍中有传递皇家指令的敕使，前后有不少挑着贡品礼器的随从。
葵祭在京都御所
葵祭贡品
挂虎皮
我想拍葵祭的近景和特写，在队伍最后的童子牵牛车出现后，赶紧抄近道从京都御所边门出来，在丸太道上近距离拍第二轮摄影；再快步疾走，到河原町拍第三轮摄影。葵祭中的女官队列，有打着伞下的女官，骑着马的女骑手，最显眼的是斋王代端坐在腰舆神轿中，由八个男丁推动。令和年代的第一任斋王代负野李花，身穿厚厚叠叠的十二件和服“十二单”，脸上抹着白脂粉，手执绘扇，神态稍微显得拘谨，她的化妆用了三个小时。
女骑手
童子
古装巡游队伍到下鸭神社后，做午间休整。此刻，下鸭神社的森林里举行赛马活动。下午14时许，负野李花再度出场，为她提“十二单”和服的竟然是一个胖小伙子，据说这十二叠层的和服有30公斤重，一般人还提不动。负野李花钻入腰舆中也花了不少功夫，有3个着衣匠为她整理衣服，最后由一个70多岁老妇人“衣纹方”为她理顺打扮。这时，负野李花的母亲和亲戚佩戴“斋王代关系方”标牌，在一旁看着负野李花被八条汉子抬起，放到有木轮子的神轿上。她们目送着葵祭队伍向世界遗产上贺茂神社进发，演绎着千年不变的传统文化。
抬轿
（本文编辑：许云倩。本文照片由作者拍摄）
栏目主编：顾泳 文字编辑：顾泳 图片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