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农村还没有过多的娱乐方式,吃过晚饭后,村里人就聚在一起聊天,常常能听到一些老人“侃古人”,其中就有先人留传下来的一“老话”,是农村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这些老话中就有怕这怕那的,其中“三怕”在我的印象中是比较深刻的。不过,老人所谓“三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变化的。今天有老人讲的是怕野猫进门,怕大屋压小屋,怕坟头见洞。过几天后,又有老人讲的是怕野花进屋,怕别人的猪上门,怕屋后有脚板响。如此等等。可以说,过去农村人所谓的“怕”,就是农村普遍流传的民俗禁忌。因为禁忌的事实在太多了,让人感到农村老人们害怕的事情也就太多了。
对这些民俗禁忌,不同的人,说法往往也就不太一样。然而,对野猫进门、大屋压小屋、坟头见洞这三件事,人们平时讲得比较多,也算是当时农村社会的一种共识吧。
那么,过去农村人为什么会有此“三怕”呢?下面就来一一说道说道。
说到“怕野猫进门”,人们肯定会想到一句曾经在农村流传的俗语:“猪来穷,狗来富,猫儿来了戴麻布”。从这句俗语中可以看出,野猫进门,人们认为可能给家里带来丧事,被人们看成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这种说法就让人感到,过去的农村人很迷信,难道野猫进门,家里一定会出现丧事?这种说法实在过于荒诞不经了。
实际上,俗事中的“猪来穷”也是令人害怕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列入“三怕”呢?
按照农村人的说法,猪在农家大多是圈养(个别地主也有放养的),不会轻易跑失,就是跑出来了,主人也会立马来找,把猪赶回家,不会丢失。谁家也丢不起一头猪,那时的农村,喂养一头猪,往往是一家人逢年过节时改善生活基础,也是能够大口吃肉的希望所在,其在农村家庭的财富地位仅次于耕牛(在过去的农村,人们通常说“牛是半个家”)。农家喂养的猪不像喂养的猫、狗,即使丢了,对家庭生活影响不大。
过去农村,那些没有人家管的猪,一般都是被人遗弃的“问题猪”,要么就是染了病,要么就是畸形(俗称灵官猪)。这种猪进到家里来,就会传染家里的猪,导致家里破财。没有问题的猪进到家里来,会引发纠纷,还会背上道德败坏的名声。过去,农村人可把名声看得比命都要重要,因此,人们不让猪进门就是了,就是进了门,也可驱赶出去,免得惹麻烦。
相对来说,猪来到家里这种事,只要自己不贪小利,在农村是比较好处理的,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如此说来,“猪来穷”并不是什么迷信,而是农村人为人处事的一种经验之谈。
“野猫进门”中的野猫,并不是山中的野猫,而是指别人家喂养的猫,有的是无主之猫,有的是有主人的猫,只是暂时在外面寄住。山里的野猫闯入农村,一般是来偷鸡,能不能偷到都要返回山里,山里就是它们的家,不可能在村子里停留。
在农村,“猫儿来了戴麻布”的说法,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猫叫春”。猫在发情期时求偶,到了夜里就会叫声不停,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的凄厉哭声。人们把猫的这种叫声叫“猫叫春”,不仅过去让人讨厌,就是现在的农村人也很讨厌,大多要对这种猫进行无情驱逐。
二是猫指进入家里产猫仔。猫仔叫声类似人哭声,让人听到非常凄惨,还以为是这家人出现了丧事。农村习俗,本来说忌说“死”,人们认为很不吉利。因此,人们很忌讳猫进屋生仔,就是不愿听到猫仔的叫声。可是,产仔猫到别人家里时,并是偷偷地进去,并不容易被发觉,及到产仔后才知有野猫进了家里。
这也就是人们感到“怕”的原因,既是人们对猫叫声的厌恶,也是人们的一种心理作用。
再说,过去农村普遍认为夜猫子(猫头鹰)的叫声不吉利,有“喜鹊报喜,夜猫子报丧”之说,又有“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之说,人们认为猫和夜猫子是同类,也就同样被人们所讨厌,也同让人感到“怕”。
在农村,“大屋压小屋”到底指哪种房屋,人们的争议比较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没有标准答案。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种。
一说房屋格局。有的人认为,在建房的时候,同一座房屋的基础上,一半是二层楼房(过去农村民居主要是一层和二屋),一半是一层平房,或者说,大半是楼房,一个角为平房。一般来说这种房屋连成一体,被认为是大屋压小屋,或者说大屋欺小屋。也有的说,大屋压小屋,实际上就是风水之中的大屋连小屋,也就是说,一座高房子建好后,又在或前或后,或者四人角建小房子。
从房屋的格局上来说,这两种建筑都不符合传统民居的布局,既不符合人们审美习惯,也不太实用,更缺乏传统民居中的整体观念。人们认为,在修建房屋的时候,要么就不建,要么就一次性建整齐。
二说房屋基础。过去的农村,有些人家建房屋的时候,特别是一些刚刚分家,正在家立业的年轻夫妻,建房时人口不多,只建一层就足够住用了,因此,修建房屋时,其基础也是按照建一层房屋打下的。到后来,生育儿女多了,儿女也慢慢长大了,就需要更多的房间。于是,他们就在原一层的房屋的基础上再加一层,以拓宽住房。人们就把这种房屋称为“大屋压小屋”,即大房屋压小房屋的基础,也是平时农村俗语说的“房上加房,墙上加墙”,其后果就是“家败人亡”,又有俗语说“大房压小房,两眼泪汪汪”。
这种说法当然不是什么迷信了,既是老祖宗的经验和智慧,又是对人们建房时的一种告诫,从今天的角度看来,是有科学依据的。这种建房方式,完全没有考虑到房屋的基础承受能力,会导致基础不牢,房屋也就容易倒塌。房屋是用来住人的,人住在屋内,一旦倒塌就会造成人员伤亡,家里的坛坛罐罐也被砸烂。出了这种事,一户好好的人家也就家破人亡了。
这种说法对现在农村建房依然具有警示作用,要使住房安全,通过科学方法来设计,或者测算,不能因为省钱,把小房屋的基础建成大房屋和高楼房,留下极大的安全隐患。
坟墓在野外,应该说出现洞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什么感到奇怪的。凡是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在荒山野岭,是各种动物活动的天堂,有很多动物就是以洞穴为家,因此,钻洞是一些动物的本性。平时我们到山野中去走了走,就会发现各种野物的洞穴还不少,有的洞穴是老洞,长满柴草,或者让枯草树叶遮盖,在山里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一只脚就踏入洞穴内。有一些洞穴,旁边的泥土还是比较新鲜的,可以判断是刚挖出来的。
在山里的野物中,擅长打洞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穿山甲,穿山甲确实是打洞能手,对坟墓的破坏性比较大。但是,还有一些山里的动物,其打洞的能力并不逊色于穿山甲,比如,犬科动物狐狸等,对坟墓的破坏不比穿山甲差。另外竹鼠、草鼠、山鼠等也是打洞的行家里手,只不过要给它们创造条件,比如坟头多年没有人看管,上面长满竹子、茅草、野果子树等。还有一些小动物,如蚂蚁类、土蜂类等,也是穴居动物,同样对坟墓有破坏性。
这些动物一般都喜欢在长满柴草的老坟头打洞,尤其喜欢在那种纯土堆的坟头打洞,让人防不胜防。旧时,农村普通人家的坟墓大多以纯土堆为主。
那么新坟有没有动物打洞呢?这种现象相对来说比较少,主要是坟头还没有长柴草。野物打洞讲究隐蔽性,只有如此才有安全性。显然,新坟不利于它们的隐蔽。但是,这并不是说新坟就可以安然无事。给新坟造成破坏性的,主要有两种动物。一种是农家养的黄牛牯,喜欢到新坟上磨角,即把头和角往坟头上撞,用角把土挑起来,会把坟头撞塌。另一种就是野猪,喜欢用嘴巴拱坟头上的土,也会把坟头拱塌。也有一些家养的猪跑出来后,跑到坟头上去拱土,只是破坏力不如野猪,但也不可小觑。
也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动物与坟头过不去,农村人平时比较有空闲的时候,常常到先人的坟头上去看看,一旦出现情况,好及时维修,或者及时采取补救措施。旧时,一些大的家族因在一个地方居住的历史很长,祖坟的量数比较多,一般要安排了专人看管祖坟。
祖坟被称为阴宅,是先人住的地方,如果活着的人不去管阴宅,不及时修缮,就显示子孙不孝顺,对先人的不尊敬,或者说家道衰败,无法顾及祖坟。祖坟与家里住的房屋相比,有相同的道理。如果一个家庭的屋顶的瓦片松动了,掉下来了,没有人去及进维修,甚至漏雨子也没有人去管,房屋就会变得破破烂烂,既显示了这样的人家不勤快,也显示出家庭破败、不上进、不兴旺的景象。
坟墓里的先人当然不知道坟头上有没有洞,也不知道坟头是否坍塌,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也就是说,坟头上有没有洞,主要体现其子孙的一种生活气象,以及对先人的态度。这种“怕坟头现洞”的说法,虽然掺杂了一些迷信说法,但其真正的目的还是告诫人们,人活在世上要讲孝道。老人活着的时候要尽孝心,死后埋入土里也应受到应有的尊敬,懂得自己从哪里来,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