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莉,70后,山东省青岛市人。父亲过世早,家里全靠母亲支撑。1994年,她在山东农业大学上大二时,去学校食堂兼职。在后厨,她遇见了食品科学系上大三的葛卫宁。当时,他正埋头专心对付面前的那超大一盆土豆。
葛卫宁不像其他人那样,为提高速度,把皮削得又厚又潦草。相反,他削得很仔细,刮下来的皮也薄薄的。当时尹莉就觉得这个男孩与众不同,是个细心、踏实、会过日子的人。尹莉得知他来自河北农村,家里很穷,他从小对浪费就有强烈的罪恶感。除了在食堂打工吃的免费午餐,他从来不吃肉;每季只有一套衣服,但洗得很干净。有一次,尹莉打趣他:“你可真没枉费了你的姓氏,你应该叫葛朗台才对。”他笑着说:“葛朗台没什么不好呀,他是我的偶像呢。”尹莉以为他是玩幽默,没想到他说的都是心里话。葛卫宁这个人,虽然抠,但很会说话。他自己也曾说过:“能靠说话办成的事,就绝不要花钱去办。”就连谈恋爱也不例外。说来可笑,葛卫宁向尹莉提出交往的请求就是在后厨。
那天,趁没人时,他突然递给尹莉一朵菜花,诚恳地说:“你不像那些世俗的女生,表面看起来是鲜艳的花朵,但徒有其表,你就像这朵朴实的菜花,有那些鲜花所不及的独特价值。”尹莉很感动,但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品出话里的滋味来:鲜花只能欣赏,而尹莉,虽然不那么好看,但可以果腹,实用!
那时的尹莉天真地觉得有情饮水饱,和葛卫宁处朋友期间,从来没花过他的钱,因为心疼他,还时不时买些他不舍得买的生活必需品。
葛卫宁很幸运。1996年,他毕业时,正赶上一家著名外企在青岛投产,大量招人,他的专业对口,很顺利地入了职。那时的外企,待遇好得让人眼红。葛卫宁刚入职月工资就两千多,而那时大部分人工资才几百块。看起来,尹莉似乎秒到了一支潜力股。
1997年,尹莉大学毕业。葛卫宁提出结婚。尹莉妈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表示一切随他们自己安排。而葛卫宁父母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妹妹,也用不着征求家人同意。所以,他们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将这件事商量妥当了。尹莉很体贴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切从简,仅领了证,连婚礼都没办。葛卫宁提出先住他单位的员工宿舍,这样可以节省很大一笔开销。尹莉也同意了。他们连家具都没有添置,因为葛卫宁说,这里只是个过渡,没有必要花钱置办。
刚结婚时,双方家庭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所以两人都很节俭。但一向精打细算惯了的尹莉,仍对葛卫宁过分的悭吝很不适应。
他们似乎永远在打扫剩菜,有时是他从食堂打包回来的剩菜,有时是上顿没吃完的剩菜。在他的头脑中,没有隔夜菜不健康这种概念。豆芽热了两遍,已经细得像根线,泡在汤里,让人看了就反胃,他还不舍得扔;年夜饭可以吃好几天,最后丸子都咬不动了,还要切成小块,煮汤喝。
通常情况下,葛卫宁是舍不得买水果的,但也有例外,比如一次赶上处理,两元钱买回九斤苹果。苹果不仅小得可怜,还没有一个是完好的。那几天,他们像突击任务一样赶着吃苹果,仍阻止不了剩余的苹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腐烂。
认识葛卫宁的人并不知道他是一个吝啬的人,他很会粉饰外在的生活。对外的人情往来,他都会参与,只是,每次割肉后心疼得辗转失眠,只有尹莉知道。他们的穿着在外人看来并不寒酸,相反,还很时尚。只是,这些又漂亮又合身的衣服都是葛卫宁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都带着外文的标签,而且或多或少沾着污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洋垃圾。
尹莉觉得洋垃圾来路不明,可能潜藏着病菌,不同意他买。葛卫宁却不在乎,说只要好好清洗,就不会有问题。只是他对家里的用水用电十分在意,多浪费一点都要心疼。一次,尹莉因为上班走得匆忙,忘记关灯,他竟然整整数落了尹莉两天,最后把尹莉说哭了才罢休。
葛卫宁已经不是单纯的节约,而是抠门到令人发指了。只是,那时他们生活条件也不好,所以,对于他的吝啬行为,尹莉都忍了下来。
葛卫宁能吃苦,做事认真,再加上会来事,只经过三年就从培训生当上了生产经理。
2000年,葛卫宁的月薪已经过万,而当时,绝大多数人的收入也不过千元上下。可是,说出去没人会相信,他们的生活竟然没有丝毫改变。葛卫宁每个月只留出三百元的生活费,其余全都存进了银行。他俩一周大部分时间都在上班,基本不需要花费。休息时,葛卫宁并不宅在家里,那样比较费水电。他会拉着尹莉去公园散步,最夸张的一个周末,他们蹭他同事的车去了海边,吹了两个小时的海风后,再徒步几个小时走回家。
2001年,他们全款买了第一套房,但尹莉没能住进新家,葛卫宁把房子租了出去。很快,他又买了第二套房、第三套房,还买了一处门市。只是,他太吝啬,图便宜,没有选择黄金地段。结果,门市的租价一直上不去,这让葛卫宁后悔不迭。
2005年,葛卫宁唯一的妹妹家出了点事,想向他借钱。他一毛也不肯拔,气得妹妹与他从此再无往来。而尹莉也终于明白过来,葛卫宁的抠已深入骨髓,不会因为收入提高而改变。
婚后,葛卫宁因嫌花销大一直不肯要孩子。直到2004年,尹莉已经30岁,才生下女儿馨蕊。怀孕期间,葛卫宁很体贴,天天都会陪尹莉散步,即便尹莉不想动,他也非拉着尹莉起来活动,说是为孩子好。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么抠的一个人,竟然毫不吝惜地讓尹莉做了产前的全面检查。
尹莉挺感动,觉得哪怕葛卫宁不是一个理想的老公,起码会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可是,一次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尹莉才知道,他如此地用心良苦,竟然还是为了省钱。怀孕期间多活动有助于顺产,尤其像尹莉这种偏大龄的产妇,而顺产的花费比起剖宫产,便宜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至于产前检查,则是缘于葛卫宁一位同事的遭遇,那家孩子生下来便住进保温箱,每天像烧钱一样。所幸,馨蕊出生很顺利,也很健康。
女儿出生后,他们也终于搬到最早买的那套老破小的房子去住,因为租金少,还不好租。即便有了女儿,他也仍旧不舍得买新鲜水果吃。在养孩子方面,葛卫宁将斤斤计较发挥到了极致。他不给馨蕊用尿不湿,美其名曰那东西对孩子皮肤不好;尹莉奶水不足,他狠狠心买了几个猪蹄、鲫鱼给尹莉熬汤,因为喝奶粉太贵了;就连单位发的奶粉钱,都被他存了起来……
自己将就都可以,但尹莉还是希望尽可能为女儿提供最好的,他们又不是真的穷到付不起。从此,她和葛卫宁因为这些事吵架次数开始增多。
2010年,随着馨蕊上学,他们的分歧变得越来越严重。葛卫宁觉得那些兴趣班、辅导班是乱花钱,根本没有必要。也是这一年,随着外企在中国日渐式微,葛卫宁像许多同事一样,选择了跳槽。他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收入勉强过万,但压力山大。葛卫宁虽然积蓄丰厚,却变得更加吝啬起来。
最后,尹莉气急了,第一次提出了离婚。葛卫宁竟然认怂了,勉强同意给女儿报了两个收费相对低廉的班。尹莉心里还挺高兴,觉得在丈夫心中,她和女儿至少比钱的分量重一些。可是很快,尹莉就明白过来,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在又一次给女儿缴纳培训费的时候,他愤然地念叨:“我怎么敢和你离婚呢?分走一半家产,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他害怕离婚,不是舍不得尹莉与女儿,而是害怕被分掉一半的家产,那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家里的钱都在葛卫宁手里,尹莉不知有多少,也懒得问。放在他手里,一定很安全,这个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2017年,有个省级的数学竞赛。经过全学年的考试选拔,上初二的馨蕊以第一名的身份入选了。尹莉和女儿都非常开心,葛卫宁开始也挺高兴,但当听说比赛地点在省城济南市,还需要一名家长陪同时,他立刻就拒绝了。尹莉告诉他,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葛卫宁还是不同意。尹莉没再理他,打算到时候自己带着馨蕊去。可就在比赛前两天,尹莉单位却临时有紧急工作,必须得出差一周。尹莉只好恳求葛卫宁,让他带着女儿去。葛卫宁答应了。可等尹莉出差回来,一进门,馨蕊就哭着扑上来说,爸爸向学校申请放弃了比赛机会。
极度失望之余,尹莉终于下定了离婚的决心,如果不离开这个男人,将来女儿会失去更多的人生机会,注定要走一条“心穷”之路。葛卫宁自然不愿意离婚,一个劲说尹莉小题大做,见尹莉态度坚决,又改为痛哭流涕地哀求。尹莉这次却是铁了心,平静地说:“你不愿意离婚,无非是心疼财产。我只要一套房子,供我们娘儿俩安身,剩余所有财产都归你!”在尹莉的妥协下,葛卫宁终于答应了离婚。尹莉只要了一套女儿学校附近的两居室,连抚养费都没有强求,只说随葛卫宁的良心。
2017年10月,尹莉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与之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带着女儿开始了新的生活。
离婚后,尹莉与葛卫宁仍保持着联系,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来看女儿。葛卫宁提过两次复婚,尹莉都拒绝了。其实尹莉与葛卫宁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生活理念上的不同。
2019年,明白复婚无望,葛卫宁再婚了,娶了一个比他小九岁、离异但没有孩子的女人。不过为了避免财富大幅缩水,听说他与那女人特意签了份婚前财产公证。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女人想像尹莉一样主动离婚,是分不到他一毛钱财产的。尹莉挺同情那个女人,不知道她会如何忍受那种守着千万财富,却每天都要为一毛钱算计的日子。
尽管葛卫宁为自己的婚姻添加了保险,但命运和这个守财奴开了一个大玩笑。2020年,葛卫宁突然查出胃癌中晚期。听到这个消息,尹莉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一定是因为吃剩菜太多引起的。葛卫宁没舍得花钱手术,而是四处找偏方治。到2021年初,他的病拖成晚期,再去医院,已经无力回天。
2021年元宵节那天,尹莉带着馨蕊去医院看他。此时的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等待死神的来临。尹莉早听人说,葛卫宁的妻子经常将他一个人丢在医院,不闻不问。
看着瘦得像把干柴的葛卫宁,尹莉不禁鼻子发酸,一辈子省吃俭用,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何苦呢?看到她们,葛卫宁眼神复杂,有欣喜,有惭愧,还有深深的懊悔。床头柜上放了几个熟得快烂掉的香蕉,两个有斑点的苹果,这很符合葛卫宁的作风。只是,现在他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却被如此对待,不知心中做何感想。
尹莉拿出保温杯,把在家炖好的鸡汤和煮得很烂的面条一点点喂给他。葛卫宁吞咽已经很困难,一边吃,一边还流着眼泪。“不要想太多,好好配合医生,别不舍得花钱,这钱哪,在生死面前,都是身外之物……”尹莉一边喂他,一边温言安慰道。他定定地看着尹莉和馨蕊,眼中无限留恋。
吃了小半碗面条,葛卫宁便再也吃不下了。尹莉看他挺累,就打算带着馨蕊离开。不想他突然伸手抓住尹莉,然后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存折递给尹莉,费力地说:“给馨蕊的。”
尹莉打开一看,有二十几万。他的眼角又滚下泪来,虚弱地说:“密码是馨蕊的生日,我能给你们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现在都在文芳手里。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娘俩。”尹莉叹了口气,说:“既然是给女儿的,我就收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馨蕊的。”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怎奈实在没有气力,只能眼泪汪汪地望着她们,看得尹莉又一阵心酸。
半个月后,葛卫宁死了,他省吃俭用攒的近千万财产,除了女儿法定继承的部分,其他全归了后娶的媳妇。想想真是讽刺。好多朋友为尹莉不值,说她如果再多熬几年,得到这些财产的人就是尹莉了。但与葛卫宁离婚,尹莉从未后悔。因为离婚后,尹莉每天心情舒畅,把生活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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