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丧,是人生的始终。
婚姻大事,整个过程围绕一个主题循序渐进,严谨冗长,但耐人寻味,欲罢不能,像是散文诗一样的篇章。
婚丧习俗在传承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并没有触及其根基。习俗中包含了原始宗教意识、民族精神、人文观念、道德观念等深层次的民族文化内涵。
婚嫁——散文诗的篇章
1、旧时婚姻状况
陕南羌族妇女较少有男尊女卑和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所以在谈婚论嫁时是自由的、无拘束的。姑娘到了十八九岁,就通过生产劳动、赶场、赶庙会等活动恋爱,但恋爱对象往往是得到父母同意的;也有由于山大林深,有些住户较为偏僻,青年男女不易见面和接触,托红爷传言“搭桥”的。既经“月老”介绍,青年男女便可往来,互相了解,建立感情。双方若是心投意合,姑娘就可告知父母,进行“相亲”做最后决断。
以前,边远山区的羌族盛行指腹婚、娃娃亲、买卖亲、换亲等,讲究门当户对,有“穷找穷嫁,富找富配”的说法。还存在“兄死弟娶寡嫂,弟丧兄纳弟妇”的现象,俗称“填房”,这是古代遗留下来的规矩,在以前较为普遍。现在在乡村,如果兄弟一方未婚或丧偶、离异,同样有“填房”的。《后汉书·西羌传》记载:“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寡嫂,故国无鳏寡,种类繁炽。”这种习俗对于人口、财产的外流起到了很好的限制、补救作用。
羌人出嫁背新娘
羌族人婚后一般不许弃婚(离婚),若家庭不和或妻子没有生育,男方可另娶,但女方则不行,一旦男方出走,女方只有等男方在外面和别人成亲后才能考虑再嫁,而且只能嫁给伯伯或小叔子为妻。寡妇再婚较普遍,不受限制,父母不得干涉,也不能歧视。
羌汉通婚年代久远,以汉族入赘为多,赘婿随妻姓,死后经族人同意才可入祖坟。
出嫁的花轿
长期以来,羌族处在中华主流文化的边缘,又饱受战争之苦,但客观上也促成了民族融合、文化交流。其中羌族与汉族的关系最为密切,历史上曾多次出现主动归附中央王朝的事件。由于受汉文化的影响,以前羌族的婚姻主要表现出以下三个特征
一是父母包办,儿女无权反对,结婚前男女青年未曾谋面的不在少数。
二是有早养儿女早享福的习俗,出现了女大男小,力求早婚的现象。
三是婚姻形式多样,有指腹婚、娃娃亲、买卖亲、亲上亲、换亲等。
在宁强有对娃娃亲不公正婚姻的民谣为证:
六月麦子正扬花,丈夫还是奶娃娃
哪天等得丈夫大,落了叶子谢了花。
.....
十八姐儿九岁郎,夜夜脱衣抱上床
说是郎来年岁小,说是儿来不喊娘。
等到郎大姐已老,花也谢来叶也黄。
迎新娘的唢呐仪仗
以上各种婚姻形式都带有明显的汉文化痕迹。受儒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育影响,产生了父母包办婚烟的现象,受“繁衍后代是家族第一要务”、“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多子多福“人多力量大”等汉族农耕文化观念影响,产生了早婚、早养儿女早享福的观念。可见羌族婚姻形式是从周围汉族中借鉴吸收而来的。
2.婚姻基本程序
现在陕南羌人后裔抛弃了婚俗中陈腐、落后的方面,保留了优秀的方面。特别是年轻代的思想有了很大改变,自由恋爱流行,当地人称为“耍朋友”, 父母一般不加干涉旦男女青年相好后,就请家长拜托红爷出面作形式上的说合,但老的婚姻仪式还是要照样举行,因此,古的婚俗还是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哭嫁
说亲(开口酒) 当子女成人时,家长开始为他们物色对象了,也有男女自由恋爱后告诉父母的。若是某男方看上某女方时,男方父母就找时机通过闲聊从侧面向女方试探有无结亲的意思,若女方没有表示异议,就有结亲的可能,男方就请“红爷”带上酒、挂面等作为“手情”去女方说亲,若女方没有退回礼物就表示有商量的余地。
也有女方到男方家相亲的,又叫“相女婿”。通过相亲, 取得女方父母的同意。此举虽然不是婚姻成败的关键,但它关系到婚后的家庭和睦与否因此,相亲也是婚姻程序上不可缺少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羌人新婚夫妇对拜
“吃小酒”(定婚):送完第一道“手情”后过一段时间, 也就是相亲通过了,男方就叫“红爷”带第二道较丰盛的“手情”,有猪肉和挂面、酒、点心等去女方家说亲,给女方送喜期,叫“送喜帖”,即索要女方的生辰八字,女方给男方送喜期,叫“插花”,即索要男方的生辰八字。男方的父母请端公占卜,一旦男女双方的八字相合,就可定亲。此时女方不请外人,只有本家和“红爷”商量“吃小酒”的日子。到了“吃小酒”这一天,男方要按女方房族的多少备礼,送给女方的老辈子,男方一般派“红爷”、母亲带儿子去。“红爷”要在吃酒前亲自烧香、敬神、祭祖,向女方、祖先禀告两家结为亲家之事,并按古规致“说亲词”以后逢年过节,男方要去女方探望并送礼。
“吃大酒”(定婚期):若男方认为男女双方的年龄足够大,男方已经做好了一切物质上的准备,该办喜事了, 就请“红爷”带上礼物去转告女方, 商定婚期,叫“吃大酒”。届时男方拿定量的酒、肉、米和送亲客人女方穿戴之物,如头饰、耳坠、手镯、金箍子、银坠子衣服、裤子、鞋袜等,全要双份。彩礼视各地规矩而定,要让女方满意才行。以前从“吃大酒”到接亲,要间隔几个月到几年才能完成。
新娘子进门
成亲(结婚):一旦婚期定好,就要准备成亲,筹备婚礼。在举行婚礼的前几天男女双方各自礼请邻近的家门房族,邀请邻友来家帮忙。商定每个人负责的事项,并给自家神龛换新衣,彻底清扫房屋。接亲这天,男方由红爷新郎的老辈子(叔上迎亲路上抬陪奁的队伍下新娘子进门辈)、同辈的小伙子及兄弟姐妹和唢呐手等组成接亲队伍,背上喜蜡、喜酒、鞭炮、娶亲帖子、喜钱等,到女方家后,女方家人会“摆阵子”来竭力阻止接亲队伍进女方家门,男方要“破阵子”,给女方的姑娘们发红包,一次一次地给,等女方满意了才打开门请男方的接亲队伍进去。进门后女方唱欢喜歌,男方给钱,再唱再给,到满意为止。
在婚礼前夜,新嫁娘要哭嫁。事先出嫁者要请两三位相好的姑娘“陪哭”, 以便在客多或出嫁者不爽快时候“哭”。就“哭”的内容而言, 是辞行:这是在喜期的前一天晚上或迎亲人未到之前进行。二是“哭百客”:姑娘出嫁前两天,亲戚、朋友就要给姑娘送被单、衣、鞋等物品, 又叫“添箱”。出嫁者要逐人“哭”,用“哭”表示对亲人的谢意。三是“哭迎亲”,又叫“哭冤家”。这是在迎亲者到来之后进行,也是哭嫁的尾声。“哭”的调式与前边一样,但表达手法却不同。它是以哭、笑、讽、骂的反意来唱的。出嫁姑娘的“哭骂”,实际是对迎亲者表示欢迎和感谢的一种特别方式。
出嫁和迎娶:
女家正席的第二天是出嫁的日子,女方做一副大馍馍,装在一个新背篓里,选派一个父母双全的男童随新娘背到男方家去,馍上刻有松柏图案,象征一对新人与日月同寿,似松柏常青。发亲时间一到,唢呐吹起“留念调”,新娘在闺房里哭,母亲、姑嫂也陪着哭,男方接亲队里的女人劝其停止哭泣,一对父母双全的姑娘扶新娘到神龛前,边哭边拜祖先、父母、长辈、哥嫂,拜毕转向大门,这时年老的妇女就反复叮咛新娘千万不要回头看,规规矩矩走出去。同时,司仪高举一个插有白色小旗的馍站在门边,新娘从馍下走出门,伴娘代替新娘的父母唱哭嫁歌。迎亲和送亲的队伍快到男家时,早有新郎的姑婆、姑母、姨婆、姨娘在大门外等候,她们一手执香,一手端酒,给送亲的人敬酒,紧接着司仪大声高唱:“天地开张,新人到此,大吉大昌……”,“东方朵青云起,南方一朵紫云开,两朵腾云接成彩,新人下轿迎进来”。新郎在楼上或大门里用生米打新娘,新娘由两名姑娘扶着踩烂一个倒扣在门槛上的碗后进门,以示退煞。一对新人在男方神龛前一拜祖宗创业恩,二拜父母养育恩,三拜夫妻偕百老,四拜子孙个个强,再拜来客、帮众,最后夫妻对拜,新郎揭去新娘的红盖头,喝“交杯酒”,然后双双进入洞房。接着开始宴请宾客,依次请女方的送亲客,男方母舅、家门长辈、远客、邻居和近亲作陪。
羌族人结婚后三天,新郎要陪新娘回娘家,称为归宁,含有成家不忘娘的意思而新女婿去拜见岳父母,则有向他们表示感恩戴德之意,借以増厚姻亲之谊。娘家要备好回门酒,亲友要向新婚夫妇馈赠礼物,并致词祝福。有的地方还有逗新郎的习俗,即在回门酒的宴席上,娘家人要给新郎用四尺长的筷子,而且还要在筷子的后面加几个用洋芋做的筷子坠,要新郎使用这种筷子,隔着几盏油灯去夹用肉丁和豆粒做成的菜,如果因为筷子长,夹不起菜,或油灯烧着下巴,就要被罚酒。这种活动既是节日聚餐,也是一种娱乐。
回娘家
由此可以看出,羌族婚姻的程序十分复杂,婚姻的过程十分漫长,往往要持续半年到几年时间不等,男女双方家族为了达到婚姻关系的认同感,展开了漫长繁琐的渲染和接触过程。从女方父母的认可,到女方亲族的赞同,可见这种婚姻宣传的广度和深度。同时,在双方亲家的交往中,逐步做到相互了解,并建立了定感情,这对于子女婚姻的成熟、婚后的和睦打下了基础。充分显示出羌族对血缘传承的重视。另外,在整个订婚过程中,男方始终处于主动地位,要多次到女方家送礼,俗话所谓“一家养女百家求”,显示了女方家族的身价和在婚姻关系中的社会地位。
女子出嫁前一天的正席,是女方家族主持的最隆重的一次盛会,是给新嫁娘挣面子的最好机会。表现了羌族生活中十分重视母亲家族的血缘和素质。这一方
面说明羌族对婚礼的重视程度,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羌族对人生礼仪的投入之大和受民族宗教的影响之深。通过婚礼仪式,使羌族的传统文化得到提炼、升华、发展, 从而传承下来。
婚姻大事,整个过程围绕一个主题循序渐进, 严谨冗长,但耐人寻味,欲罢不能,像是散文诗一样的篇章。
3.婚俗中的文化
原始宗教的体现:
羌族信仰多神,其宗教处于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阶段。在羌族的婚礼中,这种信仰得到突出表现。所以他们对于儿女的人生大事一婚礼自然看得格外重,倾尽全力要办好儿女的婚事,这不仅是面子问题,更是自己对家族宗教义务的反映,难怪有的父母从一结婚起就开始为未来的孩子攒成亲的钱。
羌族婚礼中有大量的歌舞,一方面是欢乐感情的抒发,另一方面也是宗教礼仪的表现。如:男方接亲词和女方答词,表现出对羌族祖先的崇拜之情。红爷祭祖、敬神、致说亲词时的赞语也体现岀祖先对后代的关爱。新娘走岀娘家家门时,老年妇女的叮咛也是具有宗教原因的,希望他们一直往前走,走下去,不回头,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有后顾之忧。
新娘首次进男方家门时的踩碗仪式更饱含宗教意味。踩碗是为了解除秽气,为了防止新娘把娘家里不干净的东西和路上遇到的恶魔带进家里。而新郎新娘撩起围腰,承接众人撒来的花生、红枣、米、麦,意为接受祝福的象征,有“撩众人之福以自喜”的意思。从婚礼中还能看出羌族的祭祖心理。羌族敬祖,认为祖先是有大功劳的,他死后还会保佑自己的子孙不受恶鬼的侵犯,而且他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在后代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会很高兴。所以一定要向他禀告喜讯,请他享用新人献上的酒食,保佑自己的子孙平安、幸福。
婚礼上招待亲友的酒席
社会意义的反映:
婚姻是个人得到配偶、获得一种新的社会身份的宣言,只有到成家立业时,个人才在真正意义上成为社会的成员。从婚礼一直到第一个孩子出生,这种身份变化才真正完成,它标志着人的成熟,标志着完全的社会成员身份的获得,标志着人生道路的开始。在羌族人意识中家族是至尊至上的,为了家族奉献自己的一切,是人生的最高荣誉,虽死无憾。家族要强大,就必须多生养,而只有光明正大生养的孩子才能被家族认可,写进家谱,成为家族的成员,因此,父母的婚礼对未来孩子的身份确认,就显得格外重要。这也从某种程度上杜绝了出现私生子的可能性,为家族血统的纯洁提供了保证。这样就不难理解羌族婚礼如此隆重的原因所在了。它是一种宣言,一种对下一代身份认可的过程,在经过正式婚礼后生育的孩子,才能继承家族事业,才有“大宗”、“小宗”之分。在这一点上,羌族婚礼可以被看成是连接两代人的枢纽,一方面是新婚夫妇社会身份的确认,另一方面也是下一代人家族身份的确认宣言。
4.婚俗中的红爷
羌族婚俗中的红爷兼具媒人角色,是为男女双方撮合婚事的人,但是羌族的红爷又有许多与媒人不相同的地方,这是由羌族的民族道德观念决定的。媒人是一种职业,全由妇女充当,男子以当媒人为耻,而羌族的红爷则是一种社会身份地位的象征,红爷全由男性担当,并且有很多限制,如:该男子的年纪必须在40岁以上,必须儿女双全,他的妻子必须健在,嘴巴必须会说,懂得羌族古规等因此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担当这一角色的。担当红爷的人往往成为十全老人的代名词,是幸福、和美、吉祥、如意的象征,所以羌族男子以能否当红爷、当红爷的次数的多少为荣。当红爷是无偿的,顶多有些实物相送,如果该男子在当红爷回娘家时有过失败记录,也就没人再请他了。因此羌族红爷的积极性是很高的,为确保其红爷资格,会竭尽全力促成婚事,可以说具有极佳的“职业道德”。羌谚有云“宁拆十座房,不破一桩婚”,可见羌族对婚事的重视。但由于红爷过度发挥主观能动性,也出现强行成亲后家庭不睦的事情,给男女双方的身心造成巨大伤害。
乡村婚礼上的不眠之夜
5.婚俗中的礼俗
“挂红”习俗:
在羌族婚礼中要给新郎“挂红”,这是羌族的重要礼仪。挂红主要对远方来的客人、本民族的英雄、受人尊敬的老人、遇到喜事的新人等举行,以示尊敬和爱戴。相比之下,给新郎挂的红是最多的。由于给新郎挂红的人很多,往往一场婚礼下来,新郎就会被红布红绸裹得全身红色,尽显喜庆之气。
“尚双”习俗:
羌族崇尚双数,认为双则和,和则满。这在羌族婚礼中礼物的挑选、礼物数目的计划、红爷的邀请、送亲迎亲人员的挑选等方面都考虑到了。送礼送双份有祝福美满团圆吉利之意。红爷要占“两双”,即儿女双全、夫妻健康。这与羌族朴素的宗教观有重要关系。羌族把世界分为阴阳两极,天为阳、地为阴,男为阳、女为阴,南为阳、北为阴,生前为阳、死后为阴……新人结婚是人生大事,一定要占全阴阳两极,才能遇事呈祥。参加婚礼的人就纷纷以“送双”的形式来把最美好的祝福献给新人。
过去羌族生活比较贫困,特别是居住在山区披红挂彩的新郎的人们由于交通不便,生活资料不足,受教育程度较低,大大限制了羌族的发展。这从羌族婚礼中所送礼物和酒席的构成就可以看出:羌族男方给女方送的礼物为猪肉、挂面、酒礼、点心布匹等,这都是生活中最基本的生活资料。酒席还以传统的“九大碗”、“十大碗”“十三花”为主,没有太大变化。“干盘子”仍以本地的士特产为主,没有引进外地的果品。
羌族婚俗在从古到今的传承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并没有触及其根基。羌族婚俗中包含的原始宗教意识、民族精神、人文观念、道德观念等深层次的民族文化,大都保留了下来。
来源:汉中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