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拉萨与日喀则,藏传佛教信仰者心目中的两大圣地,四座藏传佛教最宏大气派的寺院——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以及扎什伦布寺,是朝圣者们一心一意向往的神堂。
前三座寺院因为地处拉萨附近,并称为“三大寺”,其活佛为“达赖喇嘛”,而坐落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其活佛则为“班禅”。
“达赖”与“班禅”两大活佛,并非佛经当中自古就有的,“达赖”的名号始于14世纪后半叶,“班禅”则出现在一个世纪后。
如果按照时间来估量,“达赖喇嘛”的影响力似乎比“班禅”更为持久,但其实二者同为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子弟,一直以来都是互相扶持的师徒关系。
七世纪中叶,藏王松赞干布迎娶唐朝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尺尊公主,两位公主为西藏地区带去了释伽牟尼等身像和大量佛经,松赞干布也在其二人影响下皈依佛教,建立大昭寺和小昭寺。
随后的几个世纪间,藏传佛教正式形成,先后发展出独具特色的格鲁派、萨迦派、宁玛派等五大派系。
在这些藏传佛教派系中,影响力最大的莫过于格鲁派。
如今我们最熟悉的“达赖喇嘛”以及“班禅”,其第一世都是格鲁派的创始人宗喀巴的亲传弟子。
宗喀巴于1409年在拉萨大昭寺举行祈愿大法会,同年在拉萨修建了甘丹寺,被公认为格鲁派正式形成的标志性事件。
十年后,宗喀巴逝世,其座下的八名弟子,将格鲁派发展壮大,以极具特色的传教理念和严密的管理制度,使格鲁派从藏传佛教五大派系中脱颖而出,其影响力覆盖了整个西藏地区,甚至一度传播到内蒙。
直到14世纪中叶时,格鲁派也并没有“达赖”与“班禅”的区分。
宗喀巴的八位弟子分别在西藏各地兴建起多座寺庙,而位于拉萨后藏地区,也就是如今的日喀则,宗喀巴的第八位弟子根敦朱八创立了扎什伦布寺,后来被追封为“达赖喇嘛”第一世。
1542年,格鲁派重要领袖、后藏地区最富盛名的活佛根敦嘉措,在拉萨哲蚌寺圆寂,对于下一任法台(寺院最高负责人)的人选,寺庙认定如今拉萨维龙德庆县一名刚出生的幼童为根敦嘉措的转世灵童。
转世灵童的说法,在并不流行宗教信仰的地区,自然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但对于藏传佛教盛行的西藏,这种认定活佛转世的做法,是解决教派首领传承继任问题的最高法则。
而这位被认定为根敦嘉措转世灵童的婴孩,被赐名索南嘉措,正是在他的手中,产生了“达赖”这一封号。
1578年,索南嘉措受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邀请,前往青海赴会。
俺答汗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明朝嘉靖年间游牧于如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一带,后来逐渐强盛,直至称霸成为右翼蒙古首领。
嘉靖二十九年,也就是1550年,俺答汗兵临北京,发动了著名的“庚戌之变”。
这场“庚戌之变”,使明朝被迫开放了十一处边境贸易和马匹交易,俺答汗也被册封为顺义王,随后活跃在青海一带。
由于看到了当地群众对格鲁派的信仰,俺答汗也想借助宗教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于是在1578年这场青海会见上,俺答汗将索南嘉措封为“圣识一切瓦齐尔达赖达赖喇嘛”,意为学识渊博犹如大海一般的上师。
由此,“达赖喇嘛”的称号开始流传开来。
索南嘉措被认为是达赖喇嘛第三世,达赖喇嘛第一世和第二世则分别为根敦朱八与根敦嘉措。
1582年,俺答汗去世,明朝政府为了进一步稳定青海和西藏地区的宗教势力,开始派人暗中接触索南嘉措。
索南嘉措自出生起就被尊为活佛,其所学所知自然远超常人。
虽然格鲁派的教义要求人远离俗尘,但宗教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性,还是要与当局政府保持良好关系。
因此当初俺答汗想借助索南嘉措的力量稳固青海,索南嘉措又何尝不是借助俺答汗来扩大自身教派的影响力呢。
因此当俺答汗去世后,继任的顺义王并没有俺答汗一般的魄力,当明朝政府向索南嘉措抛出橄榄枝后,他自然也会在二者之间权衡,最终选择了实力更为强悍的一方。
1587年,索南嘉措受明朝中央政府册封赐印,准许进贡,“达赖喇嘛”开始成为官方认可的封号。
“班禅”的称号,比“达赖喇嘛”的出现要晚一个世纪,而且与“达赖喇嘛”有着极深的渊源。
1616年,第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圆寂,他的师傅罗赞却吉坚赞,被拉萨三大寺的僧众们邀请主持格鲁派上层事物,并寻找和教授达赖喇嘛的第五世灵童。
达赖喇嘛第五世阿旺洛桑嘉措,1617年出生于西藏山南的琼结家族,是西藏古老而显赫的家族之一。
然而由于年幼,在罗赞却吉坚赞代替阿旺洛桑嘉措主持期间,藏传佛教五大派系中的噶举派乘着活佛未定的时机,大力排斥和教唆格鲁派教众,企图削弱格鲁派的影响力。
宗教教派之争一旦演绎成极端对抗,其后果是非常严峻的,付出的代价也许不仅是献血与性命,更是对民众信仰造成的无法挽救的冲击。
为了将事态稳定下来,罗赞却吉坚赞在扶持年幼的达赖五世的同时,不得不同时和官方政府以及新疆、青海地区的部落首领打好关系。
1641年,罗赞却吉坚赞与蒙古族势力固始汗联手,消灭了支持噶举派的掌权者藏巴汗。
正是此举,让罗赞却吉坚赞获得了“班禅”的封号,并且被尊为格鲁派发展历程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为促进汉族、满族、蒙古族和藏族同胞的友爱团结,做出了重大贡献。
固始汗是青藏高原历史的转折性人物,早年盘踞在中国新疆一带,于崇德元年(1636年)向清朝朝贡,表达归顺之意。
受到罗赞却吉坚赞的邀请后,固始汗入主西藏,建立了统治整个藏地(包括青海)的汗国,并纳入清朝管辖。
固始汗稳定了藏区局面后,封罗赞却吉坚赞为“班禅博克多”。
罗赞却吉坚赞于1662年圆寂后,他的继承人罗桑意希于1713年被清政府正式册封为“班禅额尔德尼”。
“班”是梵语“班智达”,意为学者;“禅”是藏语“钦波”,意为大;而“额尔德尼”则是蒙古语,意为珍宝。
格鲁派的僧众们将罗赞却吉坚赞认定为班禅四世,而班禅一世则为祖师宗喀巴的大弟子克珠杰·格勒贝桑。
自此,“班禅”的称号也流传开来,其传承方式也为活佛传世系统。
格鲁派两大定制:“达赖”与“班禅”,分别以拉萨和日喀则为中心,成为藏传佛教最典型的两大活佛代表。
虽然“班禅”的称号出现的比“达赖”晚,但被认定为四世班禅的罗赞却吉坚赞,却同时是四世达赖和五世达赖的师傅。
四世达赖云丹嘉措,出生于1589年,却在1616年时突然暴毙,年仅27岁。
活佛暴毙,对教派内部影响极大,而外界虎视眈眈的对手噶举派,也蠢蠢欲动。
此时,西藏的当权者藏巴汗,是站在噶举派一方的。
藏区由于政教合一的历史原因,宗教问题都交由五大派系管理,世俗事务则由当权政府管辖。
而到了四世达赖时期,噶举派借助藏巴汗的实力,不断地排挤格鲁派,甚至相传四世达赖云丹嘉措之死,此二者也逃脱不了干系。
由于事发突然,此时身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当法台的罗赞却吉坚赞,身为四世达赖的授戒人、也就是引其入佛门的师傅,不得不立刻赶往拉萨,主持大局。
“达赖喇嘛”的继任者,虽然依靠的是活佛转世系统,但一般在上任达赖大限将至的前几年,就会亲自划定转世灵童即将“投胎”的家族。
时任掌权者藏巴汗原本就对格鲁派在西藏民众当中的地位耿耿于怀,时常表彰噶举派、贬低格鲁派不说,更是借此机会,想要一举打断“达赖喇嘛”的灵童转世。
当罗赞却吉坚赞赶到拉萨时,收到的第一条禁令便是禁止搜寻云丹嘉措的转世灵童,因为其死因不明。
这一招犹如“贼喊捉贼”,四世达赖所管理的“三大寺”群龙无首,活佛转世系统也被迫终止。
自“达赖喇嘛”的封号确立以来,被三大寺指定为转世灵童诞生地的家族,往往都会将此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可由于藏巴汗世俗力量的介入,绝大部分家族都不敢公然与之为敌。
罗赞却吉坚赞在收到“三大寺”的求助时,自然也想到过自己此次赴约堪称铤而走险,也许会面临同样的杀身之祸。
但作为一代高僧,他心中澄明而且大义凌然,生生扛住了藏巴汗和噶举派的压力,使格鲁派在拉萨的处境一步一步转危为安。
他身为四世达赖的师傅,在教众心中的地位无需多言,而除了已经逝世的活佛本人,再也没有谁有资格重新认定下一任达赖的归属。
此后长达六年,罗赞却吉坚赞坚守在哲蚌寺传教,同时暗中联络西藏各大隐世家族,希望能找到“五世达赖”的合适人选。
在这几年间,当然不乏有贪财好利之辈,不顾藏巴汗的威胁,伪造“神迹”以冒充自己的子嗣为转世灵童。
1621年,在罗赞却吉坚赞与“三大寺”各位住持的通力合作下,终于认定西藏山南琼洁家族的子嗣阿旺洛桑嘉措为“第五世达赖”人选。
此时的阿旺洛桑嘉措,已经五岁有余,与以往转世灵童刚出生就立刻被封为“达赖喇嘛”的情形有所不同。
罗赞却吉坚赞不得不将其保护在哲蚌寺当中,细心教养,待时机成熟后再将“活佛”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不久后,藏巴汗身患重疾,四处求医未果,此事便成为罗赞却吉的助力。
他带着“五世达赖”前往雪山求药,并且日日在哲蚌寺布施法会,直到藏巴汗康复无虞。
而受此救命之恩的藏巴汗,虽然对格鲁派依旧心怀鬼胎,但至少撤回了禁止寻找转世灵童的命令,“五世达赖”阿旺洛桑嘉措也终于出现在了人前。
1641年,罗赞却吉坚赞带着“五世达赖”阿旺洛桑嘉措,联合固始汗,一举消灭了藏巴汗,罗赞却吉坚赞也被封为“班禅”。
而身为“五世达赖”的师傅的罗赞却吉坚赞,尽管在称号上“班禅”没有“达赖”的影响力大,但实际上在格鲁派上层管理者当中,“班禅”罗赞却吉坚赞的话语权更大。
1662年,“四世班禅”罗赞却吉坚赞在扎什伦布寺圆寂。
人们为了纪念他的功勋,为其肉身建造了一座金塔,供奉在扎什伦布寺内,这也是历代班禅的第一座灵塔。
而“班禅五世”罗桑意希的师傅,正是受罗赞却吉坚赞培养长大的“五世达赖”阿旺洛桑嘉措。
此后的“达赖”与“班禅”,自四世罗赞却吉坚赞开始,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师徒关系:年长者为师,年幼者为徒。
这种传承不仅加强了格鲁派各大寺院之间的交流,而且让众多教众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彼此影响,其根本的目的都是为了发扬格鲁派,别无二心。
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格鲁派凭借“达赖”与“班禅”两大活佛,早已成为藏传佛教各派系中难以超越的宗派。
在前往拉萨或日喀则的道路上,时常能看到或三步一跪、或五步一跪的苦行僧,前往寺庙朝圣。
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这样的修行也许难以理解,但对于受“达赖”与“班禅”传戒的人们,这无疑是一生中最神圣的活动之一。
如今的“达赖”与“班禅”,拥有了官方认定的继承程序,享有法律赋予的合理性。
二者已经成为我国团结西藏民众,共同建设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的重要力量之一,在稳定边疆局势上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