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怡/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9月26日《南方周末》）
长寿反映的是生命的长度，而健康才反映生命的质量。2018年中国人均健康预期寿命为68.7岁，居民大致有8年多时间带病生存。
在北京大学工作了三十多年，对于人口健康话题，郑晓瑛再熟悉不过了。
她是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所长，也是亚太经合组织健康科学研究院的首任院长。
比她稍早几年出生的“共和国同龄人”，按照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生活条件，可能平均只活到35岁。
而国家统计局的数字显示，截至2018年，我国人均预期寿命已提高到了77岁。通俗地解释，出生于2018年的这代人，平均可能活到77岁。人生七十已经不再是古来稀了。
“人均预期寿命增长的背后，人口死亡率尤其是婴幼儿死亡率的下降，是主要原因之一。”郑晓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婴儿死亡率高达200‰。高企的婴幼儿死亡率也拉低了人均寿命值。当时，传染性疾病非常普遍，尤其是在环境较差的农村地区，血吸虫病、疟疾、肺结核、麻风病肆虐，严重威胁着人口健康，尤其是抵抗能力较弱的婴幼儿。
预防接种工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的。当时，国内没有健全的冷链系统，只能通过春季或秋季开展突击接种。1978年，中国将卡介苗、脊灰疫苗（糖丸）、百白破疫苗和麻疹疫苗纳入儿童计划免疫。此后，疫苗品种适时调整扩大。
归功于高接种率筑成的免疫屏障，麻疹、白喉、百日咳……越来越多的可预防性疾病淡出视线，传染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迅速下降。
新生儿出生缺陷也是导致婴幼儿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近三十年来，郑晓瑛和她的同事们一直工作在中国人口出生健康研究和实践的最前线。
2001年，郑晓瑛被聘为中国出生缺陷干预工程的首席科学家，随即带领研究团队奔赴全国各地开展人口健康指导工作。在出生缺陷高发和贫困地区，他们重点开展了复合营养素引入性试验和出生缺陷干预示范项目。其中两个出生缺陷高发试点县的阶段性评估资料显示，其出生缺陷发生率分别从2004年的889.4/万、447/万下降到2007年的137/万、265/万。
后续的系列人口研究结果表明，这些干预举措使中国高聚集性地区神经管畸形发生率和疾病负担大幅降低，项目地区数十万人口终生受益。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8年发布的《世界卫生统计》，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排名第52位，高出全球平均水平4岁。日本凭借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和社会福利蝉联第一，达到84.2岁。
根据人口学家萨缪尔·普勒斯顿研究，经济收入和人均预期寿命之间存在着强相关关系，这一发现也被称为“普勒斯顿曲线”。当然，影响人均预期寿命的因素还包括医疗服务水平、教育水平、生活方式、遗传因素等。
人口专家、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乔晓春将新中国成立后的变化概括为三个“提升”——粮食生产水平提升，医疗科技水平提升，个人健康意识提升。
在乔晓春讲授的人口政策课上，他会给学生们展示“老古董”——粮票，讲述当时粮食定量供应的情况。
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经济水平和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人们的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在摄入足够的营养之后，中国人的身体素质不断改善，死亡率随之降低。
从1978年到2018年，中国医疗卫生机构总数由17.0万家增加到99.7万家，卫生人员由310万人增加到1230万人。医疗水平的提高，让许多原本的不治之症有了解决办法或是缓解的手段。
不过，乔晓春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单纯观察人均预期寿命，其实无法全面测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口健康水平。
目前，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推荐使用“健康预期寿命”这一指标来反映国民的生命质量。如果将人的一生简单划分为健康期和带病期，大量研究表明，现在全世界已经出现了令人担忧的情况——平均寿命的确在延长，但主要是带病期延长了。
国家卫健委的官方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77岁，健康预期寿命68.7岁，这意味着，居民大致有8年多时间带病生存。
“长寿反映的是生命的长度，而健康才反映生命的质量。”乔晓春解释，目前，急性传染病已经不再是影响国人健康的主要因素，取而代之的是更普遍的慢性病。
已经有城市关注到了“健康寿命”的重要性。2017年，上海户籍人口预期寿命达到83.37岁，不仅全国领先，还直逼日本。2019年8月，上海市出台《健康上海行动（2019-2030年）》，首次提出到2030年，“人均健康预期寿命”超过72岁的目标。
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