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红街拍有点火。
上周开始，微博幽默博主@小奶球 沉迷于发布沙雕网红街拍集锦。视频里，走得好好的小姐姐、小哥哥，突然对着镜头回眸一笑或者扮鬼脸。更有甚者，突然开始劈叉、翻跟头，这种迷惑行为被网友称作“杂技比赛”。
这不只是小众的狂欢。今天早上，#街拍警告 矿泉水瓶#登上微博热搜榜，半天时间有大约2000万浏览量。话题由头是一期网红街拍合集，视频时长2分多钟，展现了约10个边走路边喝水，最后还把水洒了的街拍网红。
视频本身并不新鲜。我们好奇的是，这类题材为何火爆？短视频流行，街拍变味了吗？
1、不会杂技，都不好意思街拍
矿泉水瓶，大概是近期街拍网红最爱的道具，没有之一。#街拍警告 矿泉水瓶#下，最火的微博文案是这么写的：街拍警告！普通民众在杭州银泰、北京三里屯、成都太古里、重庆天街等地区行走时，请速速避开任何拿着矿泉水瓶的人。
因为她们可能在拍抖音。这则2分多钟的视频里，街拍网红们展示了花样吐水大法。女孩子们只要边走路边喝水，必然有男友捏住她鼓起的嘴，必然有闺蜜从背后恐吓拍背，目的就是让她把水吐出来。就算只有一个人，网红们也会突然笑出声，或不明原因地被呛，仿佛这水有毒。
较真如我，特意挨个搜了视频中出现的抖音号：总共八个，昵称中全带有“街拍”二字，粉丝数在4~200万不等。微博中的喝水视频，大都拍摄于三四天前。网友回复多聚焦在三方面：摆拍、浪费，以及拍太多次了。
留言区中，一个被频繁提及的名字是潘南奎。在抖音中搜索“街拍”二字，排名前列的视频主角，几乎全是她。视频中，她身着修身长裙，露出白皮肤和大长腿，看似不经意地撩发、耸肩、扭腰和尬笑。对应文案多半是：这身材绝了，美到窒息，30岁男人的理想型……
这是短视频平台常见的运营手段：不同体量的账号，密集地发布同一人的街拍。多地多场次的“偶遇”，难免给人“她火了”的错觉。整天喊着“雨我无瓜”的群众，也忍不住打听她是谁。当然，她的身份并不在本文讨论范畴内。只能说，最近这种路线的街拍网红，非常多。
微博用户@小奶球 为吃瓜群众提供了绝佳素材。以前小姐姐走在街上，发现忽然被拍，只会娇羞低头，最多来个露齿微笑。现在不一样了，个个都能劈叉、下腰、翻跟头。网友忍不住吐槽：现在不会杂技，都不好意思街拍。还有老外黑人问号脸：中国人都会功夫吗？
这种表演并非今天才有。短视频平台上，往往一段时间流行一个套路，而模板就是最大的不真实。
比如“闺蜜团”挑战。3月26日，抖音号@Joyce-柚子，上传了一段名为“成都美女那么多，我的闺蜜占一半”的舞蹈视频。这则视频让她一夜之间涨粉百万。之后几天，闺蜜团其它成员相继发布同款视频，从而在全国范围内掀起闺蜜挑战赛。
更早之前，还有“假装偶遇”的梗。当博主表示“前面有个小哥哥好帅呀，我去勾搭一下”时，她往往和这个小哥哥关系匪浅；当博主在地铁上抓拍一个漂亮小姐姐时，他往往和这个小姐姐关系不一般；当博主宣称要开始街访，要随机改造素人时，人选其实早就定好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叫街拍吗？街拍需要提前沟通、策划吗？
2、街拍的第一要义：真实
根据维基百科，街头摄影（Street photography）是以公共场所中的人类社会活动为拍摄主体的摄影类型。虽然有“街头”二字，但画面中不一定要出现街道，不一定要在城市中拍摄。照片主体也不一定是人物，可以是物体或环境。
而在百度百科中，街拍的英文名为Street Snap，最早源于欧美时尚杂志的需求，用相机捕捉街上的时尚元素，还要传递来自民间的流行信息。拍摄可以是抓拍，也可以是摆拍，摄影对象可以是明星，也可以是素人。
滚叔是《浙江日报》摄影记者，2007年开始街拍，被称为是“杭州街拍第一人”。他每天下午2点~5点，都会出现在杭州商圈街拍，12年来风雨无阻。以前是在西湖湖滨，现在换到了嘉里中心。如今，他的微博账号@街拍滚叔，已经积累600多万粉丝。
在他看来，广义的街怕分时尚街拍和纪实街拍两种，狭义的街拍就是时尚街拍——他更愿意把纪实街拍称作“随拍”。他每天更多拍摄是时尚街拍，半天时间会在街边拦住大约10个人，拍上五六个模特。通过滚叔更新的微博来看，这些照片几乎全是摆拍。
滚叔觉得，不管狭义或广义的街拍，真实性都排在第一位——但这和摆拍不矛盾。他坦言，自己2007年之前一直以抓拍为主，但慢慢意识到这种做法不对，“把长枪短炮对准时尚秀门口的人，完全没问题，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来展示自己的，但你把它置换到杭州或国内一些街上，就会存在问题”。
虽然抓拍对摄影师来说更容易，但滚叔认为街拍也要尊重人。特别是在相对保守的内地，一个陌生人拿着一个长焦镜头对着陌生人拍照，从道德层面上来说就有问题。滚叔透露，2008年他拦下10个人，可能只有1个人愿意被拍。随着大众认知和他本人知名度的提高，现在他拦下10个人，有七八个人都愿意被拍。
摆拍可能会牺牲一部分真实性，但没有道德负担，还会让作品更生动。滚叔提到，街拍有个意义是体现不同时期美的变化，她曾用镜头记录了一个女孩的10年，从学生时期到结婚生子。而这需要长期沟通，不可能通过抓拍实现。
值得注意的是，提前沟通不等于提前策划。滚叔也注意到了抖音上的网红街拍，他把这些称为“小电影”，和街拍无关。他自己的抖音号也有30多万粉丝，不过大多是街拍片的视频版，没有复杂的动作、剧情和道具，“相比模特本人，我更关心穿搭细节”。
3、网红、服装厂和老法师
滚叔的街拍之路，其实很难复制：早年在杭州有一定的媒体影响力，2010年做微博，2015年做微信公众号，某种程度上都赶上了新媒体红利。他从未想过能靠兴趣挣钱，但现在他的自媒体收入，早已超过本职工作。
目前，@街拍滚叔 的收入主要来自广告，微信上基本每隔一期就有广告，他会注明哪些是推广，微博广告也会带上相应话题的标签。抖音暂时没有商业化变现，因为他觉得受众不一样，自己不可能、也没能力取悦所有人。
短视频平台上的街拍号，确实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网红、摄影师、服装厂，分别构成了这个产业的上、中、下游环节。
简单说来，这其实是淘宝店的营销手段。以前是找淘女郎拍试穿图和宣传片，现在进化成找街拍号引流和分销。滚叔了解到，很多街拍带货，其实都是淘宝滞销品。而据《钱江晚报》报道，因为街拍网红视频，有些服装厂马上从保本就行，变成利润30%。
摄影师是产业中介。这次登上热搜的矿泉水瓶视频中，出现了七八个街拍账号。这些账号简介中，无一例外都留有服装合作微信，它们的实际运营者，多为野生摄影师——因为长期驻扎在三里屯等时尚中心街拍，有人将其称作“老法师”。
他们往往运营着多个街拍账号，一边寻找模特填充内容，一边对接品牌赚取流量分成。据报道，杭州现在已经有大约200个专门街拍的摄影师。一个刚毕业两年的摄影师，一年收入可达30万。除了电商带货，广告、卖号也可以变现。
事先对接网红和品牌，策划剧情是最常见的街拍模式，但缺乏资源的摄影师，也会现场抓拍路人，甚至蹭拍来获取流量。滚叔表示，他每天都会在嘉里中心看到街拍团队，一堆人围着一个网红拍摄，拍出来的素材大同小异。
有职业街拍客，也有职业模特。网红要提高自己的曝光率，也会主动穿戴一新出现在商圈，面对十几个陌生摄影师的镜头。很多路人不愿意被拍，“姑娘看镜头”可能会给摄影师招来侵犯肖像权的官司。但这些网红愿意被拍，甚至会掏钱让摄影师拍。
不少模特是“两手抓”。一边屡次在商圈露头，免费为街拍客提供素材；一边经营自己的账号，把外部流量导向内部，让自己真正走红。前面提到的潘南奎，抖音坐拥500多万粉丝。但她其实是在他人镜头下走红，自己很少发街拍视频。
前两天，幽默博主@小奶球 发了一则微博：我最近真的太爱看杭州做作街拍了，精彩到我已经不想看土味了。短视频平台流行，一面是华农兄弟、耿哥等土味视频爆红，另一方面是网红经济繁荣，流量和资本的转换更加直接。
街拍号的好处不言而喻：降低素人成名门槛，也提高了商业效率。但泛滥的街拍号，也让原本只关注时尚的“街拍”变了味。当街拍的外延越来越广，当一切偶然都不偶然，事情可能就没那么美好了。
注：文/王雅文，公众号：新榜，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亿邦动力网立场。